关灯
护眼
字体:

别为我还俗(131)

作者: 牛干净 阅读记录

“无事,例行检查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你运气不好,南下沿江战事火热,船上竟然还藏上敌兵。”苏庆贤若有所思走到台后摆放酒缸的地方,烛光映在砖亮的缸身,一排两排如同提刀上阵的士兵严肃以待。

船家连忙应声跪下,不敢瞧周身不停冷眼对他的小兵,抖擞说道:“小的照看不周!小的照看不周啊!”

苏庆贤并未对他的话作出反应,颊上两坨肥肉绷紧,手指抬起敲了敲酒缸,只听一声清脆空响泛开,他提笑意开口,旋即音量又似要落入最角落处:“你这不是给南边叛军送的补给吧?”

船家听言立马也干干笑了两声:“大人别说笑,小的一微末草民就指这南下一趟挣点酒钱差价,船票不值当,还望大人体恤小的养家糊口的心肠啊。”

“瞧你说的,我也知道这是酒,只是许久没喝了,你打开一缸也让我的兵们解解渴。”走到藏在边上的酒缸,一小兵持烛台照了过来,苏庆贤肥指一抬,朝唐零儿藏身的酒缸说道:“就开这缸,让我尝尝。”

缸内幽暗无比,唐零儿能听见他们掀酒盖的声音,仰头能看见酒盖似乎在慢慢往上移,她的心情犹如从山底辛苦攀爬到顶峰,然后翻山,急速坠落。酒水将她膨胀的温度消磨殆尽,不停传给她冰冷刺骨的寒意,眼中颓废遮掩不住,她想如果被发现大不了就是死,可这样死也太可惜了,可惜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可惜学些琴棋书画,可惜能被人像蚂蚁一样捏死,可惜她没有如瑞基一般的勇气,阿娘若看她现在如此能隐忍该有多高兴?

他们还在倒腾盖子,唐零儿瞧酒波中荡开一点紫红的透光,弯了弯眼,可惜的事太多,可有一件事能让她坚守始终便好。

她,不可惜当衾思的妻子,即使只是替她掩护。

苏庆贤见船家身材削弱上了年纪,便命身边一小兵去掀,片刻后,扭头让另一人去掀旁边酒缸,不料两个都跟锁在缸口一般。

将□□竖正,他道:“算了,搬几缸在我府上去,不介意吧。”

船家弯腰弓背真诚朝地板说:“能为大人口舌造福,实乃小人荣幸啊。”

瑞沁浸泡的时辰比唐零儿要久一些,抚上手腕处的一圈凸物,它们遭酒浸泡,一摸便掉,她遂将四肢上的碎渣全数推开,肘展活动一双皙白手腕,听唐零儿真没发出声,便身子轻轻倒在缸身合上眼不去在意外间动静。

嘴虽不进酒,可这气味不停窜入唐零儿的口鼻,感觉酒缸遭人端起,摇摇晃晃如同躺进一张摇床,而酒盖终究没被人掀开。

以前也曾被阮娘关进黑屋,都是因为她不给客人好脸色,不过更多的是撺掇姐妹们出去玩遭罚,进去的次数多了,唐零儿也习以为常,到后来,她喜欢上一个人的背影,那人隔三差五摸不清时日就从街头走到街尾,偶尔还能沾上“他”的目光,霎时心肠瘫软,心中漂浮片片樱粉。

唐零儿早知□□,却不肯承认,料想能为她倒地的男子如此多,为甚还要在意一个秀逗和尚,可心却不听话,变成每日跟上阮娘教诲,指点姐妹们学琴,为的就是能撞上那人有日无日的背影。

人到了什么时候会回忆往事,过去模糊的点滴再度清晰,唐零儿轻闭上眼,忖到定是在梦里吧。

夷陵场上刚出了一场闹剧,从北面跑来的难民还在说刚才差点活捉朝廷侵犯,史朝义一干党羽的画像中有一姑娘,就同那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眼尖的瞧出安衾思没喉结,越想越觉得定是本人无疑,一千两银子的赏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立马上前团住安衾思,跟风者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一场乱斗后,那画像上的人真的就像藏进画里,没了。

这种事,在中原各地每日都有发生,大家也见怪不怪,继续回到医馆,半仙摊摆自己的谱。

尘土飞扬又都渐渐落到地上,易宣抖了抖发冠上沾的黄土,掏了掏耳朵,里面湿湿的,是这一群人的唾沫,整张脸唾液加黄土,像敷了一张黄皮。稍微醒过神,他看周围没人在意,脚一扭,立马搜索方圆十几米安衾思的足迹,可眼前跟才下船的场景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条小巷子挤满比方才那群闹民穿着更破烂的流浪者,巷口布满一列菜篮,里面躺了几个衣不蔽体的婴儿,面色铁青,小手杆乌紫硬邦,一群妇女拥挤围坐在这些死去小孩的身边,脸上泪痕尤见,呆呆看着自己的小孩。整条巷子悄无声息,隔远了,易宣还能听见那算命扯胡话的声音。

他步伐慢了慢,心知师兄比他聪明,肯定趁别人不注意逃了出去。身边一个蓬头垢面分不清男女的人敞开衣服,抱上腿边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奶.头对上小孩的嘴,那在破布里包住的骨头小子立马包住,小嘴狠命地边咂边吸,只见他的母亲紧咬牙,等孩子稍一吸空气,她得以喘息,摸了摸孩子凹陷的脸颊,她将自己带血的奶.头又对上孩子的嘴,轻咬牙笑道:“吸吧,吸吧,多吸点,你才能活下来。”

易宣咬住下唇,鼻头翕动,他想不起他娘的样子,如果他的娘也在,他不希望如同眼前这对母子一般。他低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安衾思给他的银子,团在手里正准备给她,就听巷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三个瘦成筷子腿的男子,一手抱住一个孩子,其中一个稍显竹子腿的男子,撕开喉咙朝这群挡他们抱走孩子的妇人吼道:“是死的重要!还是活的重要!”

妇人不听劝告,泪水已经留不出来,只用力印刻脸上干瘪的纹路,使劲抓住男子们残破不已的衣角摇头。

男子叹了一口气,稍稍往前一走即可脱离妇人的挣扎,可他蹲了下来,泛干眼皮,瞧了瞧手里的两个冰冷冷的孩子,朝妇人憋紧苦哭音说道:“这辈子,我们没有用,当不了他们的父母,把他们吃,吃进我们的骨血,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再来还。”

妇女失去力气,脸擦在地面上,不停摇头让石头渣滓割破自己的额头,手依旧紧抓住他的衣角。

男子眉毛和脸紧合成一线,随即猛哼,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用更大力气朝她吼道:“不准妇人之仁!你是想让我们大家都死吗?”

大家都没出声,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连活着的婴儿也发不出啼哭声,妇女身旁的小姑娘拉了拉她母亲的衣角,水朦朦的黑眼珠子掉出几行眼泪,缩紧脖子,她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哭音,可口一张,眼泪喷涌:“娘,娘,你就让爹爹和叔叔们将弟弟,弟弟的尸体,分给大家吧。”

易宣仍旧蹲在这对母子面前,惊愕看眼前发生的一切,手中摊起的银子就像遭小鸟啄了一样遭人拿走,他还没回过神,听见身旁窜出个那小女孩差不多矮小的男孩,手舞足蹈捻起一锭银子说道:“有钱了,有钱了,娘,爹,这人好有钱,快来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三十七

易宣两行清涕挂在嘴边,他砸吧嘴吃了口咸味,瞧手里空空如也,耳朵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头一扭,一群身着破布烂鞋的小孩就像他方才飞身寻安衾思的姿势跃进他怀里,上下其手跟挠痒痒似的摸他全身,顺便将他鼻涕给擦了干净。

“哎,你们这……”他话还没说完,鼻间钻进股更浓的酸臭味。一个小孩笑嘻嘻从他腰间摸了一小块碎银子,嘴都饿成小鸡嘴,眼睛却在生光,说道:“一块银子在这儿能买一升米,节约点,还能买两个甜馒头呐。”

易宣稍稍打开两肢,嘴角向上提,看这群小孩时眼中充满柔光,还顺带朝一个小女孩指了指他藏银子的腰包。

其中一个说抢最为热闹的小男孩突然脚腾空地面,易宣连忙抬头见一个同样干瘦褴褛的大人直接抓起小孩脖子,干瘪细长的手指一圈就能缠住他的脖颈,发怒道:“还给人家!”

上一篇:她比草莓甜gl[娱乐圈] 下一篇: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