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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有嘉鱼(14)

作者: 梨花煮粥 阅读记录

我一肚子没好气,一拍身畔的石桌,恶狠狠道:“恭喜你个头!”

斯幽一怔,想是没料到我竟会大发雷霆,斟酌着道:“嘉鱼,平越公主虽然任性,但貌美如花,身份又尊贵,你不妨看开些。”

不多时宫中有太监来传了旨,笑容可掬道:“恭贺少爷即将成为驸马爷。”言下着实巴结,倒似本少爷这个驸马爷,已坐稳了十足十。

老爹听说了这回事,真好比天上掉下来一个活凤凰,喜欢得笑逐颜开,连声命我入宫谢恩,又叫众小厮置办一应迎娶公主的物事。

老太太早就在一门心思地盼着抱个重孙,听闻此事,难得的和我老爹一条心,吩咐下人准备公主嫁过来的住所。

我悲苦地同老爹打个商量:“爹,这个亲事,不结成不成?”

老爹双眼一瞪,虎目生威:“你敢不结,我打断你的腿!”

当真是孝子难为。

当晚本少爷换了一身黑袍,趁着月黑风高,正要翻墙逃走,准备到江湖上混个十年八年再回来。

不提防墙角处有人叹道:“嘉鱼,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抗旨不遵的罪名,叫徐伯父如何担待得起?”

说话的正是斯幽,我骑在墙头上,寒风呼呼地向我身上招呼。

撞见他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的一双眼,我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向他道:“你说的倒也有理,敢情要娶那刁蛮公主的不是咱们的洛小王爷。”

斯幽招手要我跃到他身旁,低声笑道:“徐少爷替叶公子出头的时候,莫非就没想到此时的困境?”

我老脸一热,想起这事儿是自找的麻烦,一时没了话说,皱着眉头不语。

本少爷当时一意要为景止出气,满心只想教训平越公主一顿,哪儿想得到这么多?

斯幽不咸不淡道:“这样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替你出个主意,免了你眼前的苦恼。”

我大喜,一把揽着他肩膀,连声催促:“你说你说。”

他却只管打量着我出神,好半晌,才轻声道:“你待叶公子,是否已超出朋友情谊?”

我初时见他神色郑重,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闻言一拍胸脯:“那还用说?景止是我的好兄弟,我俩从小儿就是过命的交情。”

斯幽出的主意不坏,我第二日便进了宫,迎面撞见景止从御书房里出来,不觉一怔:“你怎么来了?”

景止点了点头,碧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旖旎如画,更衬得他容色如雪,分外苍白:“我同皇上说件事。”

我道:“我也找皇上有话说,你在外面等我,咱们一块儿出宫。”

得他点头允可,我壮一壮胆子,昂头阔步地进了御书房。

皇上坐在椅子上,正和靖国侯不知说些什么,见了我来,脸上的笑容莫名地有些古怪:“嘉鱼也来了。”

我跪下道:“皇上,得蒙平越公主垂青,是臣三生有幸。但我自幼顽劣,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虽然这几年跟着我师父,我学得乖了些,但到底担着个纨绔的名声。若是叫别人以为平越公主嫁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岂不有负皇上和公主的圣明,也有负我师父的盛名。”

靖国侯抿着丹唇,欲笑未笑:“你师父的盛名,乃是一刀一剑战出来的,何等名动江湖,怎会被他人拖累?”

轻轻叹了口气:“他那样的人。”

语气里遗甚憾甚,饱含深情。

我听得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心想证据来了,靖国侯这老小子果然对我师父心怀不轨。

他人虽奸猾,却一副打遍当朝大臣,同叶相平分秋色的好皮囊,我师娘的地位,岂非岌岌可危?师娘的厨艺总是让我倾倒,平心而论,本少爷并不想换个奸诈阴险的侯爷做师娘。

一念未完,正悲痛着,皇上向我道:“你长篇大论地绕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本少爷前面许多铺陈,等的便是这一句,当下一揖到地,满脸诚挚:“臣请求赶赴边疆,击退南越,活捉南越王来献,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

昨夜斯幽说,若能请求皇上派我远赴边关,待个几年再回来,平越公主未必等得了,到时候悔婚的可就不是本少爷了。

近年来,南越王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屡次滋扰我朝边界,皇上对此事不满已久,听我主动请缨,果然脸现思忖之色,问道:“竹喧,这孩子请缨为朕分忧,你意下如何?”

靖国侯脸上的惆怅渐次淡去,凝目瞅了我半晌,蓦地笑了起来:“也好,便让皇上瞧一瞧,沈怀照之徒的本事。”

皇上忖道:“这孩子到底还年轻,也不知能否担起这重任来。”

靖国侯决然道:“臣却相信怀照教徒弟的能耐。”

好家伙,侯爷对我师父的痴情就此坐实。

第16章

斯幽的法子果然管用,我晃着皇上钦赐的“征南将军”的金牌,摇摇摆摆地出了御书房。

一排侍卫之后立着景止,见我出来,眼底浮起郁郁之色:“皇上要你娶公主?”

我挽了他的手朝着宫门外走,忍不住眉飞色舞:“我一番鬼话,劝得皇上答允让我去边疆征伐南越王,等个几年再回来,不怕平越这小丫头不移情别恋。”

景止忍俊不禁,午后的阳光在他侧脸上洒下斑驳迷离的光晕:“这样促狭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我得意洋洋:“非也非也,这主意是洛小王爷出的,他一脸孔的孤寒忧郁,没想到鬼主意一套一套的。”

突然想起一事,忙问:“对了,你今儿进宫是做什么来着?”

他摇了摇头,脸上神色萧萧如冬夜寂雪:“已经无事了。”

我送了景止到家,回转徐府,捏一把冷汗,将此事禀明了镇国公大人。

我爹瞬间就摸透了我心底的算盘,奈何此刻已左右不得皇上的心意,只得微眯一双杀伐果决的眼,嘿嘿冷笑:“鱼儿,你倒很会偷奸耍滑。”

我涎着脸赔笑:“都是爹您老人家会取名字,谁叫我是一条鱼呢?不滑对不起您老人家取的名儿呐。”

皇上的旨意已下,本少爷被封为“征南将军”,前往南疆平定南越。又下一道旨意,命恭海王之子洛斯幽随行,是为辅官,想是觉得斯幽有一副好头脑,帮得上忙。

本少爷想到堂堂的洛小王爷成了我的下属,心下大乐,不去理会平越公主派太监传信,要见我一面的事,只顾下令众小厮将披挂、官印等物事准备俱全,辞了老太太和爹娘,择个日子就出发。

是日阳光灿烂,一行人逶迤来到城门。

风荷扯住洛小王爷的袍袖,泪水盈盈:“表哥,你一路注意安全,早日回来。”

斯幽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应了声“多谢表妹挂怀”,风荷便转头望向我,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秋水流波。

我喜不自胜地赶上两步:“风姑娘对我有什么话说?”

她正色道:“徐公子,在路上你可得好好照顾我表哥,护得他周全。”

本少爷垂头丧气地答应了,眼睁睁瞧着她依依不舍地辞了斯幽,乘了马车回去。

我读书一向记得不大清,不晓得是哪位仁兄说的“多情自古空余恨”,真他奶奶的说到少爷我心坎儿里来了。

正悲痛,耳畔传来一个清朗沉润的声音:“嘉鱼。”

说话的竟是景止。

少年独自立在城墙下的一株碧柳畔,负手处青碧渺茫,神色岑寂好似西岭千秋雪。

我见状一呆:“我不是同你说好了,不必来送别?”

因平越公主不选景止,反而选了我的缘故,叶相这几日愈发不待见本少爷。

昨夜我特地趁着天黑,悄无声息地翻入叶府寻到景止,告诉他不用来送我,知交一场,原不在这等琐事上,不曾想到他还是来送我。

果然是本少爷自幼选定的竹马,情深意重,叫我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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