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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8)

这态度反倒叫傅煜生出歉疚。

他确实没拿她当妻子看,却也无意刺伤她。

说到底,这婚事虽是联姻,却你情我愿。魏攸桐即便声名再差,也没欠他一星半点,轮不到他指责。方才那番话说得直白,或许真的是刺到她痛处了。

傅煜心高气傲、性子冷厉,却不是会无端欺负女子的人。

但话说了出去,已不可能收回来。想了想,便抬步往里走,衣衫带得火苗微晃,他的神情仍淡漠,却随口道:“只是防患未然的提醒,别多想。备水吧。”

“啊?”攸桐瞧着桌上倒满的茶杯,没明白。

傅煜仿佛被噎了一下,见她确实一脸懵然,不大情愿地指了指内室,“沐浴。”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得攸桐措手不及。

若是她没记错,就在片刻之前,这男人还说待会就走的!不过这事儿显然不能提,她才许诺要安分守己、谨慎行事,哪能怠慢夫君?

遂唤了周姑春草进来,吩咐她们备热水软巾,伺候将军沐浴。

傅煜站在原地,瞧她忙着张罗,神情有点僵硬。

片刻之前,他确实打算说完就走,没事就不来这边。不过既无意间刺伤了她,攸桐又颇识大体,今晚便留宿此处摆一摆态度,叫丫鬟仆妇多敬着她一点,也算偿得过了。

……

攸桐出阁前,甄氏曾教过她服侍夫君沐浴的事。只是她没照顾过人,,生疏得很,好在傅煜不是矜贵的王孙公子,待热水齐备后便孤身进去沐浴,叫她自去安歇。

攸桐乐得清闲,趁内间没旁人,换了身寝衣,坐在桌边慢慢擦头发。

好半晌,傅煜才从里面出来,寝衣严整。

烟波已然铺好了床,退到外间候命,昏昏罗帐长垂,只剩夫妻独对。

还没到人定安歇的亥时,攸桐原打算早睡,但瞧傅煜那龙精虎猛的模样,显然不会这个点就躺到榻上。这漫长的一个时辰,两人总不能瞪着彼此,相对无言。

攸桐没应付过这种情况,傅煜显然也很生疏,彼此对视一眼,有点心照不宣的尴尬。

还是傅煜干脆,在攸桐搜肠刮肚想出合适的话题前,一句话便解决了问题,“我去找本书,你先睡。”

说罢,袍袖微动,径直往侧间去了。

南楼虽非书房,但这般府邸,凡是住人的地方总要摆几本书,哪怕当陈设也是好的。

攸桐瞧他走出去,仍漫不经心地梳通头发。等了片刻,没听见傅煜回来的脚步声,猜得他定会耗到夜深才回来睡觉,心中不由暗笑——这男人,瞧着高冷淡漠,心里其实却也别扭得很。

遂踱步到侧间,见那位果然端坐在椅中看书。

攸桐走进去两步,道:“前两日赶路有点累,想早点歇息。夫君若有吩咐,我留春草在外伺候,好么?”

傅煜闻言抬头,就见她盈盈立于灯畔,满头青丝笼在肩头,唇边噙了笑意。

修长黛眉下,那双眼睛含笑睇来,清澈如朝露般,哪怕孤身处在冷落境地,也不见半点郁郁之态,倒颇有随遇而安、不焦不躁的意思。若不是魏思道亲口承认,他实在没法相信,她能做出为情寻短见的事。

他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声音淡漠如常,“不用伺候。你先睡。”

攸桐应了,没再搅扰他,自回榻上歇息。

连日劳累,今晨又没睡够,沾着枕头后,困意很快袭来。

罗帐昏暗,烛影轻晃,意识渐而朦胧。攸桐不知傅煜是何时回来的,一梦睡醒,周遭静得连半点风声也无,只是身旁多了个人,呼吸绵长。锦衾之下,两人并肩而睡,中间只隔了尺许的距离,攸桐觉得哪里不对劲,脑袋迷糊了片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握住了他的手臂。

——像是当日溺在湖中时抓救命稻草般,将他温暖结实的小臂握得很牢。

好在傅煜没察觉,仰面而睡,眉目英挺,睡梦里神情都是坚毅的。

她有点心虚,赶紧偷偷缩回那只揩油的手,目光却没能挪开,仍落在他脸上。

夏尽秋至,轩窗外已有凉意,锦被中有傅煜暖床,颇为和暖。

攸桐借着昏暗天光打量他眉眼,思来想去,也猜不到魏家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这男人用婚事来换取。

渐而倦意袭来,自笑了笑,翻个身重回好梦。

次日清晨醒来,旁边的男人已不见踪影。

她照常往太夫人那里问安,回来后叫春草做了几样香软糕点备着,免得傅煜再突袭时没东西招待,太寒碜。到了晚间,见外面没动静,又怕傅煜跟昨晚似的突然冒出来,问了问周姑,才知道他前晌已带人出城去巡边,这一趟绕得远,又有许多事务要处置,两月不会回来。

攸桐暗自松了口气,转过头,美滋滋享受糕点去了。

第7章 闲言

傅煜留宿一夜,倒还真有点用。

攸桐昨日整理行装时,小丫鬟婆子里还有偷懒懈怠的,想必是听说了京城的传闻,见傅煜根本没将新少夫人放在眼里,跟着轻慢。待傅煜歇了一宿,那态度便有了些微不同,听攸桐想做几样吃食,很乖觉地往大厨房寻食材去了。

周姑为人极好,新婚那晚便行事周全,这几日也是照旧。

因南楼的小厨房空置许久,一应锅碗瓢盆都不齐全,攸桐初来乍到不好折腾,周姑做不得主去别处要,便按着吩咐,托外头的人采买些进来,算是帮攸桐解决了最头疼的事。

寻常屋中闲聊,问及无关痛痒的事时,她也肯透露些许。

攸桐问得多了,才知道傅煜此人比她预想的还要厉害——

刚会走路时便被交给府里教习武功的师父,学跑跳比旁人快,练武读书也刻苦,十岁入了军营,十二岁跟着上沙场,凭着少年人的机敏灵活,立了不小的功劳。之后跟着父兄各处带兵巡查,从粮草供给、山川地势,到用兵布阵、侦察刺探,但凡跟行军打仗有关的,事无巨细,他都不辞苦累,亲历了一遍。

长到十五岁时,已能独挡一面。

如今年才弱冠,却已文韬武略,出类拔萃。

十年历练,亦将他打磨成得刚硬冷厉,杀伐决断,手里的精锐骑兵名震边地,永宁帐下十数万兵马、百名悍将,也多对他心悦诚服,在军中威信仅次于傅德清。放眼天下,算上许朝宗那等皇家龙凤、各处节度使的家将儿孙,论英勇谋略、才能手段,恐怕没几人能与他争锋。

寻常起居时,这男人也格外自律,虽说齐州美人如云,倾慕者无数,却从未近过女色。

这样的人,要么满脑子事业抱负无暇他顾,要么格外挑剔吹毛求疵,看谁都不入眼。

也难怪初见攸桐时,他会流露那般轻慢的态度——这种人,给他个文武双全的天仙都未必能入眼,更别说她这等外人眼里声名狼藉的“骄矜草包”了,若非婚事牵着,傅煜恐怕都吝于看她。

这般心高气傲、自持到苛刻的大爷,显然是极难相处的。

更别说他还待人冷厉淡漠,心性难测。

攸桐没打算受虐自苦,思来想去,还是避而远之得好。

遂守着南楼这一亩三分地,每日按着规矩去寿安堂,在那边露了面,回来后也甚少出门,只管收拾她的小厨房。日子久了,于几位长辈妯娌的性情也稍微摸到了几分。老夫人和伯母沈氏大抵知道娶她只为摆设,连着十数日间,都只点头之交,既不深问关怀,也不责备苛求,妯娌自然也只剩客气。

倒是小姑子傅澜音有点意思——

十三岁的少女,正是长身量的年纪,她娇养在金尊玉贵的傅家,入口皆是珍羞佳肴,吃食丰盛又管不住嘴,长得身材微丰,也格外有神采。

寿安堂里时常会备些糕点果脯给人磨牙,攸桐偶尔管不住贪吃几口,旁人却甚少碰。就只傅澜音率性,听长辈们聊天入神时,不自觉便会拿糕点慢慢咬,跟小松鼠似的。一张嘴就停不下,待散时,唯有她的盘子风卷残云般扫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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