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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65)

这回的情形却迥然不同。

南边十数个州县烽烟四起,朝廷的军队接连溃败,傅煜远途奔袭而去,中间还隔着其它节度使的地盘,算是孤身赴险。齐州一带的地形他了然于胸,对于南边,也只是少年游历时仓促途径,虽有暗渡的舆图在手,也派人先行南下寻了向导,到底人生地不熟,稍稍吃亏。

傅德清面上不露,实则悬心,派了身旁的得力助手去。

原本傅煜出征每回必定带魏天泽,这回却是提早几日派他去了趟边地,没赶上此事。

启程之日,傅德清亲自往城外去送行,顺便带上攸桐和傅昭姐弟俩。

入了仲春,郊外已是满目绿意,官道旁的两排老柳抽了新叶,随风款摆。再远处远山黛青、河流晚宴,酒旗招展,客商往来,放眼望去生机勃勃——哪怕南边已是战乱迭起,京城里亦人心惶惶,这齐州地界却仍安稳太平,除了偶尔有千里迢迢来的几个流民外,与平时并无不同。

众人是去送出征的军队,没带仆从,各自骑一匹马,奔腾而去。

到校场外,傅煜挑出的随行精锐已然列队齐整,高竖的大旗上,是威风凛凛的“傅”字。这是从齐州拨出的两千士兵,等出了齐州,亦会从别处征调,不至于为平叛的事,影响永宁帐下的戍卫防守。

两千兵士密密麻麻,穿了细甲精神抖擞,望之虎虎生威。

而傅煜端坐在黑影背上,腰间悬着宝剑,锁子甲泛起寒光,盔甲遮住发髻脖颈,只露出那张沉着端毅的脸,眉如刀裁,眼似深潭,威仪而冷硬。这趟出征,他是主心骨,那身张扬冷厉毫不收敛,瞧着龙精虎猛。

见傅德清过来,他翻身下马,上前端正道:“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身后两千士兵声音雄浑。

傅德清身姿刚毅威猛,拍了拍他肩膀。

不远处的矮丘上,攸桐和傅澜音姐弟迎风而立,将这阵势瞧得分明。

攸桐虽久闻傅家军威,却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阵如黑云,甲光向日,即便隔得远看不清面容,那勃发的英姿也令人振奋。此去路远,刀兵相见,不知有多少将士能在征战后全身归来。他们的性命、战乱中百姓的处境,都扛在傅煜的肩上——以二十岁的阅历挑着永宁兵马副使的大梁,令人敬畏、诚服,他肩上的担子实则有千钧之重。

而傅家的尊荣、满城的安稳、她想要的行止随性,其实也是在万千将士的庇翼之下。

攸桐瞧着身如劲弓的傅煜,瞧着盔甲严整的兵士,微微出神。

角声呜呜响起,傅煜翻身上马,朝傅德清抱拳,而后抖缰起行。

他的身后,旁的将士或骑马或步行,如长蛇般紧随。

隔着颇远的距离,傅煜仿佛回头往这边瞧了一眼,虽看不太清面孔,攸桐却有种他仿佛是在看她的感觉。当然,八成是错觉。傅煜这种肩负重任、胸怀天下之人,出征之前,岂会眷恋一个成婚不久、并无多少感情的枕边人。

攸桐轻笑了下,阖上眼睛。

但愿此行一切顺利,不管傅煜,还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兵,都能安然归来。

她站在矮丘上,双手交握,越来越紧。

远处,傅煜一瞥过后,便即回身目视前方,脸上神情几无波澜。眼前是初春的草长莺飞、黛山碧水,胸中是沙场的杀伐决断、边塞的铁马角弓,而那道盈盈而立的身姿,像是剪影浮在中间,裙裾轻扬,面容姣美,目光清澈如林间清泉,眼角眉梢的妖娆恰到好处。

怀着退避之心,她居然会来送行,这令傅煜觉得意外,也很高兴。

第52章 殊途

出征的兵马渐行渐远, 直至最后一个人影也被丛林挡住, 攸桐才松开紧握的手。

春日柔暖、微风和煦,三人站在山丘上,都没说话。

远处马蹄嘚嘚, 傅德清催马驰来,在他们身旁稍驻, 衣袍猎猎而舞,向攸桐道:“我有事去衙署,你带他们先回。”

攸桐应了, 待傅德清离去,便牵马过来。

傅澜音率先上马,傅昭却还站在那里, 望着军队远去的方向, 神情有些复杂。

攸桐瞧了一眼,没去打扰,只征询般看向傅澜音。

“算了。”傅澜音无奈般, 挽着她走远几步, 道:“咱们等他片刻。”

攸桐便跟她找个地方坐着, 山风拂来, 傅昭年少的身影如同初长成的青竹, 挺秀而倔强。来傅家后, 攸桐跟他的接触不算多, 知道傅昭年少顽皮, 傅德清和傅煜虽性情严毅, 却肯纵着他,颇为疼爱。而傅昭虽偶尔胡闹,却也懂事,每日里活蹦乱跳,从他日常行止来看,也会些功夫。

这般年少健儿,按傅家门风,本该上阵历练,他却几乎没出过齐州。

今日为傅煜出征送行,看傅昭那神情,倒有些羡慕似的。

攸桐瞧了片刻,低声道:“三弟他难道也想去。”

“想啊,不但想,还羡慕得眼红。”傅澜音瞧着弟弟,摇头叹息,“可惜,他不能去。”

攸桐微诧,“这里头有缘故吗?”

傅澜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傅家满门儿郎皆曾提刀上阵,唯独傅昭是个例外。

他出生时,也曾和傅煜一样,刚会走路便寻了教习师父。只是他天分不算高,幼时又贪玩,习武锻炼都不及傅煜用功,进益也慢,跟长房的几位堂兄相似。按那般练法,假以时日,虽未必能像傅煜般出类拔萃,也能领兵上阵,独当一面。

直到六年前那场恶战。

傅家男儿自幼便被教导身先士卒、以身作则,他的大哥傅晖更是如此,自十五岁起便自请驻守边境,与堂兄一道磨砺。然而外寇南侵,双方交战数日,傅晖退敌后听说堂兄被敌军围困,赶去救援。奈何天气恶劣,虽解了围困,兄弟俩却都身负重伤,不待抬回军营医治,便死在沙场。

消息传回齐州,老夫人惊得晕了数日,傅昭的母亲田氏也因痛失爱子,一病不起。

那个时候傅昭才七岁。

阖府悲痛,但身上的重担却仍需扛着。

傅晖已然战死,傅煜便顶上去扛住战旗。

然而田氏身为母亲,哪能不心疼?她夫妻二人感情笃深,膝下唯有三子一女,傅晖战死沙场后,就只剩两个儿子。偏巧傅煜又天赋极高,往后定得接过傅德清的重担,统帅兵马的。田氏思来想去,又怕儿子出事,又不敢因私废公,阻挠军务,在病榻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年,直至临死时,才朝丈夫吐露心声——

求傅德清好生照顾幼子,让傅昭读书修文、习武强身,但别上阵杀敌。

傅德清先失了爱子,又要丧结发之妻,哪能不心痛?

病榻跟前,他和傅煜一道许诺,会护住傅家众人,不叫傅昭冒死杀伐。

那之后,傅昭便成了傅家唯一不能上阵男丁。

傅德清仍会教他骑射弓马,以作自保之用,平常得空时,更多的却是催他读书。管教傅昭也不像当年对傅煜兄弟那样严苛,傅昭起初自是乐意,觉得坐在屋里读书,比之在烈日苦寒下习武要轻松得多,也结识了许多好友。渐渐的,少年人意气渐生,满城皆赞傅家儿郎英豪、傅煜威名震慑敌军,他身在其中,岂能不羡慕?

奈何傅德清已然许诺发妻,觉得傅昭即便不在行伍,将来也能在旁的事有作为,便不许。

傅昭便只能临渊羡鱼。

他孤身站了大半天,直到薄云遮日,又慢慢挪过去,好几炷香的功夫后,才回过神。

“走吧。”少年郎的脸上已然收敛了方才的复杂神情,道:“进城用饭。”

攸桐瞧着他,终是没多说,只默默记在心里。

……

傅煜走后,府中一切如常。

就只是寿安堂里比从前热闹了许多,攸桐每回去问安时,也能看到傅老夫人那张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不得不说,在讨人欢心这件事上,沈月仪确实比她强,那张嘴像是抹了蜜,句句都能说到老夫人心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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