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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21)

攸桐自嫁入傅家,便困在府里,这般景致看多了,愈发贪恋墙外的山峦古塔。

旁边春草时常陪伴,能猜出几分心思,叹道:“若是能出去一趟就好了。”

“对啊。站在楼台尚且如此,若站在山巅,此刻真不知……”攸桐啧的一声,目光远眺,落在晚霞映衬的山巅,记忆里壮阔瑰丽的日落景致半点不曾褪色。

壮阔河山亘古如是,青山晚照更叫人贪恋。

她拍了拍手边朱栏,轻叹,“樊笼啊,樊笼。”

“什么?”春草没听明白。

攸桐笑而不答,出神片刻,才道:“没事,等往后出了傅家,还有大把时光。”

这意思春草倒是听懂了,不由一笑,“对啊,少夫人刚到这儿,得守着规矩。等再熟些,若能有机会去城外住几日,就能大饱眼福!”

“几日怎么够。”攸桐莞尔,“得无拘无束,随意来去才行。”

“那可就难了!”春草摇头晃脑,“也不想想将军那脾气。”

“他啊……”攸桐眼前浮出傅煜那张脸。刀削般俊挺的轮廓,身姿颀长、剑眉修目,常年带兵杀伐后,更有旁人难及的英武决断。单论身材容貌,着实是万里挑一,卓然气质更是无人能及。可惜脾气太冷太傲,整日绷着脸,对谁都瞧不上眼似的。

攸桐轻哼了声,兴致一起,便抬手比划。

“喏,这张脸——”她随意凌空描摹个轮廓,“这眼神、这脾气,比腊月的天儿还冷。他那么无趣,若知道我整天想着出去玩,未必能乐意。”

“木香她们说,将军生气的时候,都没人敢跟他对视!”

“眼神也能杀人的,当然得躲着。”

春草发愁,“那怎么办?”

“先忍着呗。”攸桐唇边笑意隐晦。

若是清平盛世,她狠狠心,早点离了傅家另谋生路,也未尝不可。但出嫁时一路走来,途中是什么情形,攸桐记得清清楚楚——官府昏暗、匪类横行,大庭广众之下的人命官司都能糊弄过去,她若莽撞出去闯,无异于自讨苦吃,攸桐可没打算跟自己为难。

相较之下,傅家辖内的齐州繁盛安稳,算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只是这会儿新婚不久,无数眼睛盯着,傅煜顾着面子,不可能放她出府。

还须耐着性子等等,正好摸一摸齐州城的情形。

她这儿暗自打算,一颗心已然飞出府邸围墙,阁楼底下,傅煜驻足片刻,将这断续笑语听了大半。见楼梯旁的拐角墙上嵌了一面整衣冠用的铜镜,他稍顿脚步,扫了眼铜镜中模糊的身影。玄衣黑靴,金冠玉带,姿态威仪昂然。

——无趣吗?

傅煜摇摇头,登上楼台。

楼梯用得久了,登楼时难免有轻微的咯吱声,正笑闹的两人听见动静,齐齐往这边瞧过来。束发的紫金冠晃了晃,露出张刚健峻漠的脸,修眉之下目瞬如电,黑底的披风织金为饰,领间一圈黑油油的风毛,平添端贵。

傅煜目光内敛,端然登楼时举止沉稳,如载华岳。

春草没料到这位爷竟会突然回来,硬生生收了笑,赶紧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攸桐亦感意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夫君。”

神情从容,眉目坦荡,仿佛半点都不记得方才的戏谑之言,余晖映照之下,容色端丽,神采焕然。然而凝目细究,对视之时,却觉得她底气不足,有点做贼心虚的躲闪之态。半月有余没见面,她倒是过得滋润,饮食精致、气色红润,还有心思在这里看风景调笑。

不过,美人倚楼的景致,还算不错。

傅煜唇角动了动,自袖中取出封信,“你的家书。”

攸桐诧然接了,见烟波从远处走来,猜得是晚饭齐备,暂未拆开,道:“夫君用饭了吗?”

“还没。”

攸桐便随口邀请,“小厨房做了几样菜,过去尝尝?”

……

傅煜上回尝过她送来的吃食,便觉得意犹未尽,这回恰好碰到,自是大快朵颐。

饭后,春草带人收拾碗盏,傅煜没回书房,踱步到侧间,随便取了本闲书翻看。攸桐也没打搅他,到院里散步消食罢,因侧间被傅煜占着,只好带烟波她们熏衣裳。好在冬日天短,熏完衣裳,戌时将尽,遂准备热水沐浴。

傅煜行事利落,很快便出来。

攸桐倒是一丝不苟,舒服惬意地泡了会儿,待烟波帮她将头发擦到半干,才出了内室。

屋里灯烛明亮,帘帐垂落,傅煜坐在桌边,专注翻书。

攸桐到榻上等了会儿,见傅煜没有跟她闲聊的意思,且夫妻貌合神离,都没打算跟对方长久厮守,也懒得摆出乖巧地样子等他,索性先睡了。

待傅煜将一卷史书故事看罢,走到榻边,就见她已然睡熟。

许是被炭盆熏得热,她睡梦里将锦被盖得随意,露出半边肩膀也浑然不觉。寝衣的扣子不知是何时松开,露出里头一抹春光,锁骨秀致玲珑,肌肤白如细瓷,目光微挪,便可看到寝衣起伏,满藏酥软。

傅煜先前不曾留意,这会儿借着烛光多瞧两眼,觉得这曼妙轮廓,倒是别有动人之处。

若不是她心里装着许朝宗那个绣花枕头,他还是愿意多看几眼的。

傅煜迟疑了下,躬身帮着盖好,目光管不住地往里瞄了瞄,而后熄了灯烛,掀起半边锦被躺下去。

昏暗的床帐里,便只剩她呼吸绵长。

隐隐的,那股曾在寿安堂闻见的香味又散到鼻端,断断续续。连同方才一瞥看到的旖旎春光,在眼前晃来晃去,勾得人心思浮躁不定。

傅煜躺了片刻,没法凝心静气,索性翻个身,背对着她睡。

这天夜晚,他做了个梦。

荒唐却旖旎的梦。

第19章 春梦

梦里还是北坡的望云楼。

暮色四合,风动树梢,南楼的仆妇丫鬟都不在,唯有攸桐凭栏而立。

她仍跟傍晚时那样,发髻未挽,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打扮却像是初成婚的那晚,薄施脂粉,略扫娥眉,双唇柔嫩红艳,眉目顾盼生辉。她身上穿得也单薄,外衫仿佛都脱去了,只剩那件水红色的寝衣勾勒身段,香肩半露,在晚风里微扬。

傅煜也不知他是为何事找她,只孤身登楼。

她很欣喜的模样,盈盈走来,叫他夫君,不知怎的脚下打滑,便跌到他的怀里。

傅煜自是伸手接住了,隔着一层寝衣,软玉温香在怀,触感陌生而真实。

夕阳霞光映照,她靠在他臂弯,含笑依偎,眉目如画。

傅煜二十年来不近女色,皆因心高气傲,对瞧不上眼的女人懒得多看,睡前又满心军务杀伐,从无旖旎的念头。这会儿那份自持却消失无踪,知道她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脑海心间,就只剩她的气息、她的香味。

看攸桐笑盈盈地睇着他,傅煜低头去嗅她颈间香味。

她似乎躲闪,却逃不出他的钳制,只能任由他放肆,在亲到她柔软唇瓣之前,怀里的人却忽然挣扎起来。

她在叫一个名字。

傅煜听不清,但心里却不知为何很笃定,她叫的是许朝宗。

满腔的春意在这念头腾起来时骤然消失无踪,傅煜猛然睁眼,只觉胸腔里砰砰直跳,身上像是被火苗烤过一般,略感燥热。甚至喉咙都微微发干,脑海里残梦犹在,那拥了美人在怀的滋味挥之不去,令他心浮气躁。

傅煜睁着眼睛茫然片刻,忍不住喘了口气,想起身去喝茶。

这一动,才发觉手臂不知何时被攸桐抓住,她的手掌柔腻温软,紧紧抓着他。

在察觉他动弹时,她抓得更紧了,像是溺水濒死的人牢牢抓着救命稻草。

傅煜没甩开,借着漏进来的银霜月光,看到她秀眉微蹙,喉咙里轻声哼了句什么。

紧张的模样,跟白日里全然不同。

傅煜无需多想便能猜到缘故——据说魏攸桐落水后昏睡了数个日夜,差点儿没救回来,足见当时溺水受创极重。她毕竟是个少女,经历过那般生死一线,想来心中极是惊畏。为了那个许朝宗,可真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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