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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139)

攸桐上回险些被刺丧命,如今冤家路窄狭路相逢,瞪着魏天泽时,眼底藏着惊恐慌乱,却也有隐隐愤恨。这般复杂的神情落入魏天泽眼里,他只冷笑了声,道:“方才那铜哨是你吹的?”

见她并没否认,便盯紧她的眼睛,探问,“是为何事?”

“与你何干。”攸桐声音冷淡,一双杏眼里带着仇人相见的恨意,又藏几分畏惧,讥嘲道:“去年派人刺杀失手,今日无缘无故,还想清算不成?傅煜竟拿你这种人做朋友,还留着重用,当真是瞎了眼!”

“别跟我提傅煜。”魏天泽呲牙冷笑,匕首抬起,径直抵到她喉咙。

“在这儿做什么?”

毡帽之下眼神锋锐冰寒,带着亡命之徒的狠辣。

攸桐心惊胆战,忙往墙根缩,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到了这地步,她当然不能提傅昭兄妹,否则一旦魏天泽起疑,猜出她吹哨是通风报信搬救兵,狗急跳墙时,难保不会撕票重伤傅昭。但若理由太过搪塞,也瞒不过魏天泽这种久练成精的老狐狸。

心念电转之间,想起东林寺后山那几位和尚,便面不改色的胡诌。

“是来打探一件事。”她迟疑了下,答得不情不愿,却似迫于淫威不得不开口,“东林寺近来有几位僧人游学而来,据说行迹很可疑,傅将军派人来问住持,却没问出端倪。想着我如今跟傅家没瓜葛,还勉强能谈论几句佛法,若以信女身份请教,或许能摸出线索,便来旁敲侧击地打听。刚才是将探听的消息递回去,傅将军若有吩咐,晚点我再接着打探。”

这事儿倒跟魏建的属下拿假度牒冒充和尚,前来接应的事吻合。

魏天泽目光如刀剑锋锐,冷然审视。

攸桐缩了缩脑袋,一副满心害怕却强撑着不露怯的模样。

终究是个女子,想来刀锋之下,她没胆子骗人。

魏天泽顾虑稍去,没空再过问此事,扯下一段衣衫,将她双手缚在身后。而后目光往她身上扫了一圈,逼问出那枚铜哨的所在,拿到手里,取下一枚显眼的发簪权当信物,撕了段衣襟揉成团,就想往她嘴里塞。

看这样子,显然是打算丢她在这儿当人质。

攸桐推测这会儿营救傅昭的人恐怕正往后山摸,若魏天泽出去,凭此人的机敏本事,没准会坏事,总得尽力拖延一阵才好。顾不得对方凶悍,赶紧往旁躲开,怒声道:“魏天泽,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傅家教你本事、重用提拔,傅煜父子兄弟都拿你当袍泽兄弟,哪怕知道你了奸细的身份,也舍不得杀你,留着性命,你却如此报答吗?傅煜拿你当朋友,你难道瞧不出来吗!你如今恩将仇报,对得起谁?”

不高不低的声音,疾言厉色,戳到魏天泽最隐秘的痛处。

魏天泽动作微顿,忍了忍,却仍强道:“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这不叫朋友。”

“是你背叛在先!先前傅家对你可有半点薄待?傅晖兄弟战死,西院夫人病故,每年去金昭寺进香时他们都带着你,拿你当半个家人来对待!如今,你却要拔剑相向吗?”

魏天泽不想理她,但这些言语落入耳中,却仍能勾起旧事。

傅家待他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恩同再造,别说旁人,有时连他都忍不住这样想。以至于哪怕捉了傅昭,也不忍下杀手,只命人严加看守,挟持做人质,离开前还特地吩咐不许伤及对方性命。

此刻攸桐专挑着要害责骂,勾起的是旧情良知。

是攸桐劝谏责骂,也是内心天人交战。

但情势所迫,他已没有退路。

魏天泽冷然转身,“傅家提拔重用,是为军务,将我打磨成利剑为他所用,是为私心。男儿昂藏立于天地间,建功立业,各有所求,岂能困在这些许旧事!恩怨是非,朝政家事,你能懂得什么!”

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像是说服攸桐,也像是说服自身。

……

东林寺外,傅煜父子策马如风,面沉似墨,正疾驰赶来。

攸桐那封求救的信递出去,信使还没入城,便碰见了傅煜父子——军牢里魏天泽越狱没多久,牢头便察觉不对,惊怒之下也不敢隐瞒,当即遣人报往城里。父子俩闻讯,便忙赶往查办,谁知才出城没多久,便碰见了信使。

漆封拆开,纸条上字句简短,内容却叫傅德清赫然色变,当即递予傅煜。

傅煜岂能认不出那熟悉的笔迹?

惊怒之下没再耽搁片刻,问清楚递信的情形,得知攸桐无恙后,稍稍放心,便命杜鹤往军牢去,他和傅德清带几人赶往东林寺。

因攸桐信上将位置写得细致,傅煜父子带人摸过去,轻而易举,负责看守的两个僧人措手不及,被斩杀在当场。却有位在外围盯梢的,瞧见势头不对,忙将鸣镝箭射出示警,待傅煜察觉时,那箭已射往云霄,尖锐的啸声响彻周遭。

这响箭是魏家所用,与傅煜的孑然不同。

魏天泽遥遥听见,心知傅德清已然赶到,脸色骤变。

方才攸桐攸桐满口责备,咄咄相逼,将罪责尽数推在他身上,才忍不住驳斥两句,而后将她困在僧舍,仓促出门。谁知就耽误了片刻功夫,傅家救兵竟已赶来事已至此,单凭乔装已不足以浑水摸鱼,须造出更大的混乱。

魏天泽再不迟疑,按着方才的计划,亲自纵火。

寺里屋舍佛殿皆是松木所筑,各处供着灯油,更是怕火。

魏天泽专拣着要害处动手,不过片刻之间,几处殿宇相继走水,干燥的松木哔哔啵啵,火舌迅速蔓延而上,舔舐殿角飞檐。熊熊火光里,浓烟滚滚而起,寺里僧人香客皆慌了手脚,有人忙着救火,有人忙着逃命,顿时乱做一团。

惊慌尖叫的人堆里,魏天泽浑水摸鱼,仗着那身乔装,迅速往外转移。

路上撞见几位明显是傅家眼线的汉子,都没认出他,谁知才出山门,猛然一支铁箭疾射而来,挟风带雷,卷着森然寒意,直奔他后脑。魏天泽惊觉躲闪,只觉颈侧一凉,那箭簇贴着脖颈擦过,铮然一声,射到石砌的山门,尾羽剧颤。

这般力道,若非傅德清亲至,没人射得出来。

魏天泽惊惧回头,看到鹰鹫般从天而降扑向他的身影时,神情霎时僵住。

——竟是傅煜!

那位左臂弯弓,右手已抽剑在手,在魏天泽惊愕愣神的功夫里,已然扑到他跟前。

长剑森然袭来,搭在他脖颈上,随后赶来的几名护卫则弯弓搭箭,齐齐将箭簇对准了他。

逃亡的路陡然被阻断,魏天泽万万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傅煜竟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般乔装,混乱中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有生死交情的傅煜,难怪突袭来得如此精准!魏天泽一颗心几乎跌倒谷底,想傅昭和攸桐时,才恢复了底气。旋即转头抬眼,正对上傅煜的目光。

沉厉锋锐,冰寒带怒,藏着责备失望,落在他脸上时,如有刀剑剐过。

那一瞬,魏天泽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连同攸桐那些责备的言辞,铺天盖地般涌过来。一种近乎羞愧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他几乎想扭头躲避那目光。他却生生忍住,扛着万钧重压般迎着傅煜的目光,冷声道:“拿傅昭换我的性命,如何?”

傅煜冷笑,剑锋凑得更近。

魏天泽霎时明白这意思,来不及想傅家怎会营救得这样快,忙道:“还有魏攸桐!”

这名字报出来,傅煜那张沉肃端毅的脸上,顿时裂出一道缝隙。

他先是震惊而不可置信,继而勃然大怒,“你又对她动手!”

“就在寺里。”魏天泽强咬牙关,不去想过往种种,只取出那枚铜哨,连同攸桐那发簪一道给傅煜看,眼风扫向寺里那座七层高的木塔,“站在那塔上,能将外面情形瞧得清清楚楚,她身旁有人看守,若我稍有差池,魏攸桐即刻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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