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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总被欺负哭(75)+番外

他从袖中掏出一叠乱七八糟的图纸,从城基的打造,墙体的合围,夯土硬度的要求等,滔滔不绝解释了起来。

并且还带着程千叶等人,来到一段已经改建好,且风干了的城墙之上。

程凤拔出佩剑,挥剑在那夯土砌成的墙面上用力一斩,只听见一声闷闷的金土交碰之声,墙面上仅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果然是坚固啊。”程千叶摸了摸那同岩石一般手感的墙面,惊叹古人的建筑智慧,“若是都修筑成这样,那敌人便是用投石机也砸不开城墙了?”

催佑鱼难得的得到了上司的肯定,心里十分高兴,“回禀主公,若是全汴州的城墙,都采用此标准修筑,臣可以保证不论敌人投石还是刀斧,都不可能从外部破开城墙。除非……”

“除非什么?”程千叶问道。

“除非水淹火烧。”催佑鱼垂首答道,“夯土造墙,最怕的就是这两物。无论是多坚固厚实的城墙,若是水淹半月,都会根基松动,土崩瓦解。”

“水淹……”程千叶站在城头,遥遥向着北方望去。

此刻,在汴州以北的琪县。

坚厚的城墙之上。

琪县守将甘延寿站在城头,紧拧着一双浓眉,看着脚下浸泡在一片滚滚河水之中的城池。

他的身后,士兵们蹲在城头之上,捞着悬壶中半生不熟的黍米勉强充饥。

城内处处汪洋,虽然有粮食,但却无法引火煮炊。

所有的木质家具,甚是屋梁,都拆下来煮饭,百姓们甚至要挂着瓦罐,举着柴禾,勉强加热一下锅中的栗粥,半生不熟的就这样吃下肚去。

同时,因长期浸泡在水中,死去的家畜,人马,都无处掩埋。城中渐渐发起了疫病,已有了无法控制之态。

甘延寿的目光投到离城二十余里地之外的干燥土地上。

那里密密麻麻的布着无数黑色的窝棚。

粗大的树干组成的栅栏围出晋军军营,军营之外交错着狰狞的拒马和鹿角,营地之内旌旗招扬,进出奔跑着的骑兵,和整齐划一走动的步卒。

晋军的校尉墨桥生,已经率队围困了滑县半月有余了,但却从未发动起真正的攻击。

数月之前,甘延寿听闻晋国发兵欲取琪县的消息时,他心中并不惊慌。

琪县虽然不大,但他在此驻守多年,兵精粮足,城池坚固,民心归化。

下有卫辉,上有滑县如左右护翼可为他的侧应。

不论这晋军大将墨桥生攻击何处,其余两地都可随时接应,成夹击之势。

敌军若溃,追而击之,必使其多溺于黄河。

敌军若进,他只需安居城内,固守不出,城内粮食也足够全军半年使用。

他早早安排坚壁清野,敌军粮草无以为续,在他的意想中最后只能不战而退。

可谁知这个墨桥生,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之内就迅速拿下了最为不起眼的卫辉。

随后大军开到琪县城下。

却围而不攻。

每日只见大量的军中民夫扛着锄头推车,进进出出。

那时甘延寿就知道了墨桥生想干什么,这也是他最为害怕的一招。

他心知晋军已分兵前去攻打上游的滑县。

然而被困于城中的他却是束手无策。

滑县地势在琪县的上游,又在黄河和卫水的交汇之处。

墨桥生拿下防御弱小的滑县,挖通水渠,掘开河堤。

他甘延寿只能一日日站在墙头,被围困在城墙之内。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士兵把水渠挖到城墙之下。

又眼睁睁的看着黄河之水滚滚而来,水淹全城。

等着他的只有两条路,死或是不战而降。

晋军不废一兵一卒,就将要拿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城池。

甘延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不知道主公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去招惹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家世代是韩家的家臣,效忠于汉阳的主君。但其实在他心底,十分看不上这一任的主君韩全林。

那是一位荒淫无道,只知醉心于声色犬马之人。

甘延寿想起了听到的那个传闻。

主君看上那墨桥生的美色,强行折辱不成,竟然荒唐到欲用琪县交换。

交换这样一个用兵如神的男人,却只为收入自己后宫,只当做床笫之间取乐之物。

那晋国主君晋越侯是一名有德之士,心中自然盛怒。

击退犬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墨桥生为将,发兵一万,来取琪县。

不就是为了让这员账下猛将亲自一雪前耻吗?

甘延寿闭上了眼,唤来自己的副官,“悬白旗,开城,乞降。”

洪水退去。

琪县的城墙之上,换上了晋国军旗。

墨桥生骑着马,踏着一地泥泞,站在城门之下。

他抬起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古城,城门之上的两个古朴的大字——琪县。

在那个漆黑而绝望的雨夜。

韩全林丑恶的嘴脸晃动在自己眼前,这个令人恶心的匹夫抬出了这一座巨大的城池,几乎彻底压弯了自己的脊梁。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价值,可以让主公选择卑微又渺小的自己。

他甚至一度屈辱的想要妥协。

如果不是主公,牵住了心如死灰的他。

为什么主公在那个时候,就能坚定的当着他人的面,言之凿凿的宣布自己比这座城池更有价值。

面对着那么多的质疑和诋毁,主公心中也是承担着压力的。

如今,我真的做到了,兵不血刃,几乎不耗费主公的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琪县。

不只一座城。

将来,十座,百座。

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墨桥生的价值,不是这区区城池可比。

主公,我可有让你自豪。

我可能让你屹立高台,睥睨那些当初诋毁你的人。

第62章

洪水退去的城池,一片狼藉。

墨桥生率着他的卫队,骑行在泥泞的街道上。

无数的晋国士兵手持长矛在路旁维持着战后的秩序。

道路两侧跪伏着不安的琪县平民,他们在长矛的枪尖前低下了脑袋。

那些面朝着泥泞,看不见表情的面孔,有些充满着城破家亡的悲愤,有些布满对未知命运的忧心。

不论如何,从他们眼前骑马而过的这位一身黑甲的敌方大将,都是一位令他们胆战心惊的存在。

早在水淹全城之时,关于这位奴隶出身的将军的传说,便传遍了全城。

有说他以色侍君,毫无谋略。有说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

当然,传得最玄乎其玄的,还是那个“倾城不换”的故事。故事中那个用来交换将军的“城”,就是他们脚下这片赖以生存土地。

如今,城破了,满身煞气的“墨阎王”率军入了城。

他们只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祈祷这位将军不要用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性命来偿还主君犯下的错。

琪县守将甘延寿肉袒自束,跪在地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是他一生中最为屈辱的时刻,而这份屈辱却未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是不是错了,我应该在晋军初围城池的时候,就主动出击。而不是这般谨小慎微,只想着固守城池。

如今,多想也无益。

他只希望晋军将军墨桥生,看在他如此卑微祈降的份上,能够放下一己的私怨,不要做出屠城报复的举动。若是能干脆的给自己一刀,结束这种屈辱,也算是万幸。

一匹黑马停在了他的面前,马蹄停顿,溅起了一点冰冷泥水。

甘延寿抬起头,看见那高居在马背上面孔。

那个身影背着光,神色冰冷,朗声开口,说出决定了全城数万人命运的话来。

“公既念及百姓,举城归附,吾自当不伤公意。现于全城父老约法三章,晋军将士,入城之后,但有杀人,劫掠,奸淫者,一律军法处置。吾言之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