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魔 王(48)

从段人龙手里夺过了那一沓子房契,段人凤一张一张的细看过去,看到最后,她将房契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摞,欠身将其又送回了连毅面前。

“这不行。”

她毫无预兆的正了脸色:“我们兄妹今天是为了玩来的,不是为了发财来的,就算要发财,也不能在锋老身上发。

锋老说我们是孩子,不占我们的便宜,可我们方才也说了,锋老算是我们的一位知音,我们也不能逼您拿了房契当筹码。”

她话音落下,段人龙在旁边深深的一点头:“是这个意思。

锋老这么干,有点看不起我俩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同时用手指一叩旁边妹妹的肩膀:“咱们撤吧,天也晚了。”

连毅抬头瞪了段人龙:“坐下!”然后抬手一指段人凤:“段二,你也别动。

他妈的反了你们了,谁敢走老子就崩了谁!” 段人龙依言做了,垂眼望着桌面苦笑,段人凤叹了口气,盯着房契,眼神也发了直,像是被连毅为难得没了办法。

而连毅拍了拍面前的紫檀匣子:“本师长有的是房子庄子,把这一匣子全输光了,也算不了什么。”

他把那一沓房契拿起来抖了抖:“这一沓子值四十万,匣子里头的还值三十多万,一共就算七十万,咱们就再玩它七十万的,玩光了算,如何?” 段人龙苦笑着摇头:“七十万,锋老,这得玩到什么时候去?您这不是要活活累死我们吗?” 连毅把桌上的零散筹码捡成了一小堆,放到了桌子中央的筹码山上,然后站起来将整座筹码山推向段人龙。

“那咱们直接就玩次大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段氏兄妹:“我这儿的一匣子,对你们的那一座山。

一局定输赢。

赢的带着一百多万回家;输的就成穷光蛋,如何?” 段人龙早就知道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可在真听了连毅那句“一局定输赢”之后,他还是无端的亢奋了起来——活了二十三年,没赌过这么大的手笔!他完全没有胜算,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他生下来就是干这个的,就是要在风口浪尖上历险的。

他喝了不少热茶,然而还是口干舌燥,燥得说不出话来。

段人凤一直保持着出神的状态,让连毅等待了几秒钟之后,她才也站了起来。

“锋老一定要赌,那我们就奉陪。

但是——”她抬眼注视了连毅:“我知道您那匣子里的房契值钱,可我们输了倒也罢了,我们若是赢了,您就是把那匣子塞到我怀里,我们也还是不能要,真要了,就过分了。”

连毅向着她一歪头,耐着性子笑眯眯:“那你想怎么样呢?” 段人凤将手搭上段人龙的肩膀:“我们要是赢了,您别给我们房子和钱,您给我哥一个团长当吧。

我们家里没出过官,一直想尝尝做官的滋味。

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当然是做军官最威风。”

连毅一挑眉毛,显然是挺惊讶:“我的队伍军纪严明,我不卖官。

再说你这胃口不小啊,开口就是团长,你知道团长要管多少人马吗?” “我哥有当团长的资格。”

段人凤相当认真的回答:“您应该看得出来,我哥不是个碌碌无为的人。

至少,您可以让他试试,他要是真不行,您再把他一撸到底也不迟。

反正我们的赌注是当不当,不是当多久。

您看呢?” 连毅皱起眉头,似笑非笑的咬着牙,过了片刻,他一屁股坐了下去:“行,那咱们就这么干!事后你们别骂我糊弄孩子就成。”

第40章 迟了一步

论官职,连毅是个师长,而这北京城里,在此时此刻,就有好多位师长;但论力量,他无所畏惧,甚至那位伟大的、说不得碰不得的霍督理,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因为他真的有兵有枪,他部下的小兵们也真听他的话,他部下的军官们也真懂军事与战术。

所以要不是现在他输得发了昏,要不是段人龙本人看着也非俗类,要不是对面那一座筹码山足够诱人,那他绝不会依从段人凤。

让小翠芳去拧了把热毛巾,他相当用力的擦了把脸,擦到一半时,他从毛巾后头露出眼睛,饶有兴味的望向了前方那一对兄妹。

这对兄妹来历不明,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忽然就出现在了这北京城里,唯有一点,外人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应该确实是真兄妹,他们分享了同一款的相貌,然而又还能男女分明,段人凤打扮得这么像小子,但连毅依然一眼就看出了她本应是个小美人——如果她愿意脱下一身男装的话,那么她下一秒就可以恢复她小美人的本色。

可惜她显然是不愿意。

与此同时,段人龙和段人凤交换了座位。

兄妹二人今天对连毅,打的是车轮战,先是段人凤上场,然后是段人龙,段人龙赌了几个小时,方才忽然感觉头晕眼花,所以不甚甘心的把位子还给了妹妹。

不甚甘心倒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缘故,纯粹只是因为这最后一局赌注太大、分外的刺激有趣。

这最后一局,段人凤输了。

他们兄妹似有神佛护体,从来没在赌场上栽过大跟头,这一场失败,是他们的生平头一遭。

没有任何预兆,连毅坐庄发牌,段人龙紧盯了他的手,确定了他没有耍花招,骰子是他们一直使用的旧骰子,其中也绝不会有什么机关;唯有他们兄妹忽然堕落成了凡人,失去了从他们父亲那里传下来的好运气。

胜负分明了的那一刻,整间屋子安静下来,段人凤瞪着桌上的骨牌,微微的张了嘴,一声也发不出来,段人龙则是坐在一旁,陪着她发呆。

唯有连毅兴奋的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碗蹦了下去、摔了个粉碎。

这一拍一摔让段人凤先回了神,抬头望向连毅,她像是有点虚弱,一张脸完全没了血气,褪成了银白颜色。

“好。”

她轻声开了口,向着连毅点了点头:“好,锋老确实厉害,我们愿赌服输。”

段人龙比她更快的恢复了常态,抬手一指面前那座筹码山,他说道:“这里头,一半是我们从锋老那儿赢来的,一半是我们自己的。

谁来帮忙算算账,算好了我开支票。”

连毅从小翠芳手里接过一支香烟,对着前方二人笑眯眯:“后不后悔?” 段人龙也笑了:“锋老看我们像不像后悔?” “看着倒是不像。”

段人龙活动了脖子和肩膀:“今天对您说句老实话吧,我们兄妹两个,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完了算,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要不然,凭着我俩这个无法无天的作为,早就活活后悔死了,哪还能有今天的这场乐子?” 连毅向后一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连声音都跟着变得懒洋洋:“你这个乐子,少说得值五十万。”

段人龙摇摇头:“没关系,及时行乐最要紧,反正千金散尽还复来。”

“你有这个自信?” 段人龙被连毅问笑了:“锋老,您是怎么了?非让我们两个哭一场,您心里才舒服是吗?那我就告诉您,我们这回确实是输到姥姥家了,要是不赶紧去想办法弄钱,接下来吃饭都成问题。

这钱怎么弄,我们也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两个一直有点儿运气,应该总不至于饿死。

这回您放心了吗?” 连毅用手里的香烟一指段人凤:“最后一局是她输的,回家之后别怪她。”

此言一出,他终于从段氏兄妹脸上看到了一点新表情——兄妹两个分明是一起困惑了,因为他们向来是同进同退,从未闹过内讧,所以连毅这话,他们全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