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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42)

她转身,将榻上放的一件褙子披在身上。

木奕珩吭哧吭哧地从窗户爬进来,笑嘻嘻地,在她屋里转了一圈儿。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她身上用的那种香露,整个屋子都是这种味道。

借着昏暗的月光,瞧不清太多,而转过脸,望见她素白的脸庞,不用看清,那模样早刻在心上。

木奕珩嘿嘿一笑,见她远远坐在靠门的椅子上。

他便招手:“过来。”

林云暖会听他的才怪了。

她强压怒意,低声道:“木爷这是何意?欺人欺上了瘾?便是世家豪绅,朝廷命官,也不能不顾礼仪廉耻,夜闯旁人内院,行止轻薄吧?”

木奕珩咬了咬牙。

他这是遇上个什么主儿?昨晚不知多娇气多乖巧,被他亲的嘴巴都肿了,一点都不气,还主动勾着他脖子往他怀里挤。这他妈才过一晚,白天就当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昨晚的事,可现在黑灯瞎火的,门外也没人守着,还装什么纯情小白兔呀?

他靠在窗边,被风吹得有点冷。他伸手扣住窗格,定了定心神,朝她走去。

林云暖戒备地站起身,后退,背靠在门板上面。他伸臂过来,撑在她头两侧,将她圈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垂头低声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你做了什么?”

得罪卫世子,从前的一切筹谋前功尽弃,木家官场上要被卫党打压不说,后宫木贵人也不会好过。

可,他能用她换?

那还配做个男人?

林云暖并不领情,她无从知道,眼前这人做过什么好事,他做过的坏事她却知道不少。

就凭他上回趁人之危被她抓了三道伤痕,凭他昨夜无故捉走她又囚禁林熠哲……

林云暖笑了,声音发冷:“木爷可不要对我说,毁我清誉、囚我兄长,是为我好。”

木奕珩怔了怔。他咬牙:“我毁你清誉?”

她知不知道,和离闹得那样难看,名声尽毁,是谁在背后助她,叫她毫发不损全身而退?

“难道不是?”他距她太近,呼吸就在咫尺,林云暖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腹中又抽痛,抬手按住肚子,强迫自己抬头盯视他,“木爷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什么?林氏年老色衰,又是妇人之身,总不是为了垂涎美色。木爷是有意辱我,害我,却不知,我何处得罪了木爷?”

听完这话,木奕珩默了片刻。然后嗤地一声笑了。

他说:“万一我就是垂涎于你,不嫌弃你年老色衰,妇人之身呢?”

她原来这般没自信。年老色衰?她能多大?至多二十四五吧?他又不是没有过年长的相好!

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让林云暖极不自在。适才的寒冷之感已化成了快要让人窒息的火热,她撇过脸去,“木爷别说笑了,我……”

林云暖陡然张大了眼睛。

木奕珩的嘴唇,轻轻贴在她面颊上,然后,响亮地“啵”了一声。

接着,他还十分得意的咂了咂嘴巴。

林云暖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手,一个巴掌挥去。

手在半空中,被他攥住,按着腕子,给定在门板上头。他将她两手都捉住,下身抵着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凑上来,鼻息粗重的威胁道:“你还跟我厉害?娘们儿,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办了你……”

不过顾及她的肚子,女人的事,他糊里糊涂,没留心过。她说没事,谁知真的有事没事?

相思太盛,与其自己独个儿在房里肖想,不若闯了来,当面抱个满怀。

林云暖侧过脸,她没遇过这种情况,一个毫无羞耻之人的男人,就这样纠缠上来,无缘无故,怎么就招上他了?

“木奕珩!”她恨声道,“你敢动我,我与你鱼死网破。”

这话,木奕珩不爱听。

他心头有气,讨厌极了这种让他无法掌控的感觉。人人说他阴晴不定,他看,这女人比他还阴晴不定。

再想,莫不是她因为林熠哲的事与他置气了?

木奕珩松手,把人放开了。

林云暖连忙与他拉开距离,手里摸到妆台上,将根簪子藏在袖子里。

木奕珩尚不知情,只为她忽冷忽热的态度气恼不已。

他在屋中转了两圈,突然转身,“我明儿放了你哥。”

林云暖不语,摸索到床边。——簪子还是不保险,她枕下一直藏着把匕首……

木奕珩见她缩进帐子里去,哪里知道她已动了杀心。犹不自知地道:“我他妈就没把他怎样,住的是比他自己的屋子还大的地方,专门挑了两个最懂事儿的姑娘给他暖床,他这会儿不知怎么快活呢,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能看不能吃,窝囊透了。

林云暖啐了一声,“木奕珩,你能不能要点脸?”

当着谁呢?就这么不干不净的说?

“脸值几个钱?”他朝她走了几步,撩开帐子,屋里本就黑,她躲在帐子后头,那影子像个女鬼。

林云暖攥了攥手里的刀柄,身子后缩。

“我要脸,才会苦着自己。”他意有所指地横她一眼,伸手,捻住她额前一缕头发,想到自己此刻站在她的闺房中,她的睡床前,喉结就滚动好几下,干涩着嗓子道:“我没怎么你,也没虐待你哥,你还生什么气?你别躲,我就抱一下,最多……摸两把……”

他不要脸的伸出手去,钻进漆黑的帐子里去捞她的身子,就见一道奇异的白光一闪,木奕珩捧着手腕,惨叫一声跳了起来。

林云暖迅速跳下床,跑到门边将门打开,她手上握着那把带血的刀,低声威胁:“木奕珩,你敢再过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木奕珩整只手腕都见了血。喷薄的,汹涌的,凉凉的顺着指尖往地上流淌。

她划伤他的手腕!

切到动脉!

她若再添些力气,甚至能斩断他这只手!

巨大的惊惧和震怒席卷了他。

木奕珩像只狂暴的狮子,他一步步上前,恶狠狠地道:“你他妈的……”

这女人是不是疯子?

“你他妈昨晚还肯和我上床!转头,就想杀我?”

林云暖伤了人,不是毫无感觉的,她在后怕,万一适才那刀划错了,弄瞎了他的眼睛,割断了他的脖子……

声音不由自主哆嗦着:“是、是你逼我的,我说了,我不愿意。”

“你昨晚强掳我去,今天又……木奕珩,我就是和谁睡,也不会和你这人渣败类!你这样的好色淫贼,你就该死!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我、我不是那些上赶着你、求你眷顾的女人!我感激你帮过我,可我……昨晚,还清了吧?”

他说昨晚,他们……林云暖猜测过,抗拒着,不希望发生的意外,原来还是发生了啊……

木奕珩瞳孔一缩。心头瞬间了然。

原来昨晚她的乖巧贴服,是报恩?

原来他以为的两情相悦,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啊……

原来,她不是阴晴不定,她是根本,心里不曾有他。

血液迅速流去,他甚至,听见地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却感受不到痛。他心里的酸涩,早就盖住了皮肉上的痛楚。

不过,只是一瞬。

他扬眉,笑了下。

“哦,这样……”他拉长了尾音,漫不经心地朝她走,“你可以,就在此刻,此地,杀了我。”

有朦朦白光,照在他脸上,让她清楚看见他唇角满不在乎的笑。

“杀不死我,我还是要继续纠缠你的。”

他笑着说:“你看,……”

他一步步走过来,伸手,将她持刀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就在这里,刺进去,一了百了。但凡你心软,就得承受,所有我想对你做的事。”

她凝结的眉毛抖了抖,刀尖就抵在他心脏位置,他的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滴答滴答,把她的手也沾染上了。

只要稍稍用力,眼前这跋扈的小鬼,就再也无法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