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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41)

一群人低低笑了起来。

“留!”木奕珩收了腿,盘膝坐在椅上,“怎么不留?我告诉你们,爷不仅留她,今儿这些,爷全包了!”

满场男男女女皆笑了起来。

“真的呀?木爷可不要食言啊。”

“哟,瞧不出,年纪轻轻,口气不小啊。”身边一个与他相熟的戳了戳他手臂,“说实话,木九,你行不行啊?十三四岁就调戏姑娘,这身板儿,早亏空了吧?”

“去你娘的!”迎着众人哄笑,木奕珩一脚踹过去,“小爷不行?你要不要跟小爷睡一回,知道知道滋味?”

“滚!”那人笑着回打他,“老子睡你还差不多!瞧你唇红齿白的,若扮起来,那才叫美人儿呢!”

场中闹得不像话,木奕珩一听这话,却笑不出来了。

耳畔响起那清清冷冷的声音。

“他俊。”

那女人答得干脆,没一丝的犹豫。

他俊……他俊……他姓唐的俊,你怎么还跟他和离?

“哟!很热闹啊!”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帘子从外掀开,四名娇滴滴的美人儿先走进来,后头,卫世子被两个侍婢扶着。

木奕珩的面容,有一瞬僵硬。

座中都站起身来,规规矩矩低头行礼:“世子爷。”

卫世子后头是木清鸿,见木奕珩面色不好,连忙解释:“世子才从宫里出来,路上遇着,听说你们在此热闹,特来瞧瞧。”

便有人慌忙让座,吩咐重整宴席,今晚服侍的女伎中选两个最出色的,送到卫世子身边侍奉饮食。

卫世子笑着摇了摇酒杯,抬眼斜眺着木奕珩:“昨晚,奕珩你可叫我好等啊。”

昨晚木奕珩本要入府参宴,给他凑趣,半路遇上林云暖,一时魔障,就是甩下一干人等独自逃了。卫世子专门点他来,却连句交代都没有就不见了人,如何能忍?当即就阴阳怪气问他,阴测测地等他答话。

木奕珩吸了口气。他没忽视,木清鸿递过来的眼色。

如今为着宫里贵人着想,不宜树敌,可……究竟要给人当狗腿子当到什么时候?

“奕珩……”木清鸿深知九弟的性子,怕他此时犯浑,连忙出言提醒他。

木奕珩默了片刻,总算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唔……临时,遇到点棘手的事,下回,再陪世子喝酒。”

卫世子嘿嘿一笑,阴沉的目光夹了三分不屑,“何必等到下回?今儿就不错。”他大手一挥,道,“来呀,给木九爷上两坛新酒!”

众人面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卫世子此人心胸狭窄,木奕珩才通过美人春|宫得他青眼,转眼因这么小一件事就又得罪了他。今儿怕是不能善了。

木奕珩笑容收了,“我喝两坛不打紧,世子可敢陪我两坛?”

话落,场中落针可闻,人人替木奕珩捏把汗。

“奕珩,不得造次!”木清鸿抢到木奕珩身前,朝卫世子拱手道:“世子爷,九弟醉了。胡言乱语,您莫放在心上。”

这里是朱府别苑,朱公子身为东主,不得不出来缓和气氛:“是是,奕珩适才已喝了许多,这会儿怕是醉的连我们几个脸都认不清了,世子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伸手扯了扯木奕珩袖子:“奕珩!你醉糊涂了!来呀,扶木九爷去休息。”

木奕珩冷笑,甩脱朱公子的手,“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吓成什么样?”

他上前,众目睽睽下,一把揽住卫世子的肩膀。“世子爷海量,何惧两坛水酒?世子爷,蒙您不弃,木九近来快活得很呐,来来来,酒上来了,我先干为敬!”

没人说话,原本热闹的厅里一片死寂,木清鸿惨白了一张脸,连忙走上前来,想把木奕珩挂在世子身上那手拿开。

卫世子面色数变,见木奕珩左手提起酒坛,仰头就灌。

咕咚咕咚的饮酒声,引得几个女伎轻呼出声。待木奕珩被呛得咳起来,才把那酒坛放下来,扬声大笑:“好酒!”

卫世子眯起眼,拊掌笑出声来:“我就说,木九是个有趣的人。来呀,上酒,我陪木九干这一坛!”

两人勾肩搭背走入上席,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卫世子虽豪气干云,说要陪他一坛,才饮两碗,就这个那个的凑上来,争抢着求卫世子赏晚酒喝。

两坛酒空了,木奕珩一抹嘴巴,大笑:“再来!”

卫世子到底喝了几碗,人有些晕晕的,身子靠在木奕珩臂上,抬手拍他的脸:“哎哟哟,瞧瞧,瞧瞧,要不我怎么喜欢他呢!木九!你再干一坛,我……我就赏你……”

“嗝!”

卫世子打个响亮的酒嗝,笑着朝下头伺候的一个美人招手:“来,柳儿!”

盛装的美人儿羞答答地走上前,跪在案前。

“这位!”卫世子拍木奕珩肩膀,“木九爷!百年世家木家听过吗?传说,有凤凰栖息过他家的梧桐树!”

美人面上露出得体的笑:“这是真的?可太神奇了。”

“今晚,你归他了!好生伺候这位……九爷!”转过脸,笑对木奕珩,“听说,昨晚你强了个美人儿?”

木奕珩持杯的手一顿。

昨晚长街之上,众目睽睽,他纵马上前,截停车轿,将她从轿中拽出来……许多人瞧见,自有添油加醋的,说与这绝世淫|虫知道。

卫世子凑过来,笑得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纵|欲过度的脸孔呈青白色,原本十分英俊的面貌,因这笑容,这面色,而变得令人作呕。

“你把那美人儿给我见识见识……”卫世子笑嘻嘻道,“咱们,换着玩,如何?”

谁人不知木奕珩相好众多?他又年轻俊俏,勾勾手指,不知多少女人愿意贴上来。能让他当街强抢,可想是如何绝色。

木奕珩额上青筋跳了跳,面上却在笑着:“世子真是消息灵通。可惜……”

他饮了一口酒,倾身,将案前的美人下巴捏住,缓声道:“用这种货色来换,世子未免太小气了。”

话落,美人被他一把甩开,伏倒在地。

卫世子登时一怒,桌上酒盏哗啦一声拂扫在地,“木奕珩,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木奕珩冷笑:“世子说对了,木奕珩就爱吃罚酒!”

他豁然起身,将淋到身上的食物碎屑拂去,看也不看卫世子和诸人,抬脚就走。

“奕珩!”木清鸿声线发抖,追上两步,连忙又回过头,“世子,奕珩酒醉糊涂,您大人有大量……”

“去你娘的!”卫世子抬手就扔来一件东西,极有准头地打在木清鸿额上。

待众人看清他扔去的是什么,不免都带了几分讶然。

是只靴子,滴了酒污,底有尘土,绣金线麒麟,串百粒细珠。

木清鸿的面上未来得及褪去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林云暖素来宫寒,这会儿早早用上手炉,捧着捂在肚子上。林熠哲不在,她寝食难安,晚霞等人早早遣下去,自己缩在床上辗转反侧。

也不知那木奕珩,要闹脾气到何时。他昨夜种种行径,没一处不透着古怪。堂兄曾说,木奕珩可信,可他做出这种事,哪里像个可信之人?

忽然一股寒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起身一瞧,竟是妆台前的窗户被风吹开半扇。

时已入冬,她身子又正是虚弱时候,也不喊晚霞进来,自己穿鞋下床,走到窗前。

手刚抚上窗扇,就见月下,一个黑色的人影立在眼前。

她下意识就要惊呼,一只带着熟悉气息的大手堵住她的嘴。

一个低低的声音,带着笑,“嘘,喊什么?是我!”

木、木奕珩?

林云暖此时,已不是震惊害怕,或羞涩惶恐,她很想抽把刀出来,架在他脖子上大声喝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其三)

林云暖自不会大声喊叫,自毁清誉。其实就算她喊,又能如何?宅子是他帮忙置备,人手是他分拨来的,上回他强闯内院,谁曾上前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