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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父请自重(9)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深衣撇眼一看,脸色浑变,一个甩手便将那汤碗打到地上:“给我拿走!”他的声音带了哭腔。

宝帧急的像锅上的蚂蚁,连看人瞧色儿的本领都忘得一干二净,还是来喜在身边提醒了:“莫不是殿下不想看到碗里的东西?”

忙的一个转身又吩咐侍从去备好血燕汤来。

干瘪的虫子泡了水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慢慢蠕动,蠕动爬到朱深衣的嘴巴里来,那根根如刀一样的触角勾在她的喉头,再慢慢蠕动到她的心口,之后产卵,孵化,将她整个掏空。

朱深衣越是想着越是觉得恶心躁动,一个俯身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正在一旁收拾的来福下了个半死,忙的叫喊:“传太医。”又被深衣阻止并将他赶了过去。

偌大的寝殿只有立在床头的木贴金嵌花鸟纹玉宫灯摇曳的暖黄,朱深衣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低低地埋着,入手的织凤雕凰的衾被丝滑冰凉,不和这吃人的皇宫一样?越是雍容华贵,越是冰冷渗人,她从前以为活着很简单,如今困在这逼仄的皇位里才知,世界上最难的便是活着。

第8章 登基准备

翌日陆都督派了柳宿告诉宝公公,经饮天监推算了,壬戌之春,惊蛰既望,是个登基的好日子。

这厢宝公公搬着指头算了,呀的一声惊叹,正巧是三天后。

自昨日被陆知弥送回来后,朱深衣抽抽啼啼的哭了一夜,等宝公公抱着净鞭来给这大历最后一滴血滴子穿衣的时候,脸上还淌着一层水。

宝公公这些年了着实没见过这么喜欢哭的女子,又唤了来喜来福将先帝宝库的金丝软甲拿来,如此牢牢实实穿了外衣却也不若先前那般羸弱,远远望去也有几分男儿的貌影了。

可这些都没引起朱深衣的兴趣,一大早起来便坐在红木绣墩上,宫人送什么便吃什么,低低的垂着头,就连宝公公问她话,也是嗯了一声,脸上莫说笑容了,连个臭脸都不屑摆,浑一副惶惶欲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血滴子在思念先皇呢!

宝帧以为这殿下便要如此萧条下去了,哪想到下午陆都督一来,殿下便整握着拳头僵硬的坐在那。

陆知弥一来,便觉得这受了残害的小怂龙看见他像耗子碰了猫似得,今日小怂龙穿着一身淡山茱萸黄的合领对襟大袖,胸前垂着剔透小玉,正吃着桌上的小果,眼角一撇到这尊大佛一来,那果也不吃了,僵硬的捏在那,垂着头,紧紧地握着拳。

将他动作扫在眼里的陆知弥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宝公公,“殿下形态如何?”

宝公公存了偏袒的心思,道:“陆都督请放心,殿下毕竟是皇家的血脉,心性的写着的东西不会忘记。”

陆知弥从前不知这宝帧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如此之高,前些日子他也见了这怂龙遇事则慌,虽摆不脱扮猪吃老虎的嫌疑,可一身猥琐也洗不去的,瞧瞧,这些日子虽是好吃的好喝的将这怂龙当祖宗供着,可那脸依旧没有半两肉,额前也蜕了皮,黄一块,白一块,像一只赖皮狗一样。

哪里有半分君临天下的样子?就算这是个傀儡,陆都督也得确保这傀儡能堵住悠悠之口。

又唤了他站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怂龙便双肩一颓,头低低地垂着。

若不是前些日子领略了他的口舌,陆知弥差点便骗了过去。如今他用蛊虫拿捏了他,也思他翻不出什么风浪,便存了心思要好好地将他‘教导’一番。

灼灼逼人的目光不容忽视,朱深衣抱着手坐在绣墩上,身体竟微微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现在真是怂包极了,可昨日锥心般的刺痛还未消除,喉咙被异物爬进的刺痛也没消散,见这阎王站在那目不转睛的打量她,不知他又有了什么恶心的法子来整治她。

初春虽说不上多暖和,可冷是说不上的,宫人们早就换了薄薄的春装,连上了年纪的宝公公今日也脱了棉马甲,只有朱深衣坐在那浑身发抖,冷汗全冒。

虽知眼前的人儿着实怕他,可陆知弥也存了要时刻威慑他的意思,一撩暗紫织锦蟒袍的衣袍,坐在他的身边,见身边的小儿猛地屏住呼吸,手也死死地握住手里的吃食,才倒了一杯清茶,说道,“你这言行举止也太恁的拿不上台面了,莫说皇帝,便是青楼里的跑脚龟孙儿都比你有几分气魄。”

可不是?她朱深衣从小就养在密牢里,虽是吃的喝的都是最差的,可哪里见过人心险恶?待这阎王把这番话说过后,只得稳了稳发抖的身子,应道:“……哦…..”

哦?瞧瞧,连听了骂他的话都没有点儿火气,可怪他不小心可真把这怂龙整治的彻底,莫不是过几日的登基大典还要他去登基不成。

于是便唤了站在一旁急的冒汗的宝公公来,“去将历代皇帝的画像拿来让殿下瞻仰瞻仰。”

宝公公放心不下,叫了身边的小太监便守在朱深衣的身边不挪窝,可那阎王又发了话:“你那晚的口才很好。”

乍一听那晚的事,朱深衣吓得猛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地解释道:“那晚我……那晚我…….”

“那晚你说的话可句句不是一个白丁能说出来的”见陆都督神色依旧,没有要问罪的心思,深衣的心稍稍安定,可下一秒又提着那蹦的飞快的心。

“那晚你说的话不仅收拢了人心,还替将士们戴了顶高帽子,礼记里面的句子也顺手捻来,要不是那晚听了你的话,我还想着这朱家的子孙莫不是变了异,出了你这怪胎?”

朱深衣听得冷嗖嗖的,刚要辩解,才发现那阎王早就捏了太监拿了的历代皇帝的画像在那细细看着。

“瞧瞧,你们朱家列祖列宗可都高大威猛的很,就你一个瘦的像个鸡仔一样,这样拎出来别人不道是我陆知弥亏待了你?”

宝公公也不奢望这小怂龙能堵住这大佛的嘴,连得接了话头过去:“都督这话太严重了,殿下这些时日可是好好进补了一番,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吃了个遍,可这身上也没落个半两肉,指不定殿下随了万妃的身子骨。”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朱家龙气渐逝的理儿,旁人听了都觉得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陆知弥听了宝帧一番话,将眼从画卷上抬了起来,瞧了瞧抱着净鞭低着身子的宝公公,道:“你这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深衣有你三分机灵,大概就不会这般怕我了。”

说来说去话头又扯到了朱深衣上,她觉得怪委屈的,恰一抬头,只见那阎王将画卷子丢到她脸上:“去,瞧瞧你家的祖宗,把你这缩头缩脑的性子给改一下。”

泛了黄的徽州宣纸上描勒些身穿黄色纱罗头戴金冠的高大男子,顺着年鉴看去,最后一位可当真是个惊才艳艳的男子。

见朱深衣目光直勾勾的停在那,陆都督瞄了一眼道:“如何?你的父皇和你想象中的如何?”

这便宜老爹和朱深衣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可她不能将这话说出来,眨了眨眼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挺拔。”

如此顺着他的话说了,她想应该不会出错了吧,可惜,那阎王闻言冷哼一声斜睨了她一眼,便道:“如此,你也对着这画学出个三分气势,不说像个君王,起码得像个男人。”

今日这陆都督的话的确带了些火气,可朱深衣却没听出半点儿不妥,她本就不是个男人。

但仍听了陆知弥的话,在侍从的拥护下换了皇帝登基的冕服,又戴了九旒冕扶着身边的太监,远远看去还却是像那么回事。

可陆知弥看着看着便放下了茶,拿了宝帧的净鞭走了过去。

朱深衣不知哪里又惹怒了这阎王,更是怂着脖子,额头前的珍珠旒冕都垂到衣领里了。

“头抬起来。”陆知弥拿着净鞭的把柄给朱深衣不直的脖子狠狠敲了一下,“你看到哪个皇帝总是一副低头的怂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