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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父请自重(3)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陆知弥踏着人肉垫子下了马车,瞥见眼角白氅的朱深衣收了眼底震惊之色,立马垂了头显着一副萎靡之至的神色。

对于男人,陆知弥不说别的,这朱家子孙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个威严又没个骨气,这谋逆要是他不做真真是辜负了苍天的一副苦心。

这朱家最后的血滴子畏畏缩缩的立在那,见陆知弥近了,浑身更是抖得厉害,这时东厂都督才一出清早的怒气,但依旧没个好脸色道:“走吧。”

当今的天下该姓什么?

你去问长安街头的垂髫小儿,他们也只这天下绝非姓朱了。

更何况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臣子?

这天下姓什么,当尊什么主子,只要看看长安街头摞成一排的人头便知了。

是以早就打好腹稿只等着陆知弥上朝就将他推上皇位的臣子们虔诚得弯着身子迎接他们新任君主的到来。

可那君主不穿金龙黄袍,不戴旒冕,随意穿着白狐大氅入了噤若寒蝉的金华殿,见众臣肃穆,挑笑一声道:“竟不知我陆某什么时候有让群儒哑舌的能力了”

说罢大摇大摆踏上了白玉阶向着那金爪飞龙椅上去。

一直顺着陆知弥身影的某些臣子眼尖的发现这东厂的都督身后竟跟着一束发少年,着一身淡秋色盘领衣,脸色比那琥珀还要黄上三分,实在是找不出些许入眼之处。

可这少年为何偏又跟着东厂都督上了金华殿?

有胆大的臣子甚至不停的往这二人身上比对,莫不是都督的私生子?

可惜,可惜,模样差的太远。

“众臣可都来齐了?”陆知弥握着身边宝座上张口的金龙,音色威严。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有胆大之人握住笏板躬身道:“启禀都督,满朝文武除金科状元苏良洲外均上了早朝。”

陆知弥点点头,似是在意料之中,又问了句:“他可是请的告病的折子?”

“回都督,是。”

众臣只当这路都督又要送一文人去见阎王爷,哪成想他敲了案桌须臾,笑道:“倒是个衷心的书呆子,可惜啊,可惜。”便不再计较。

又牵了朱深衣的手给那群臣看了看:“可觉得这少年眼熟?”

闻言,臣子们瞧了又瞧,终是有上了年纪的文官捏着胡子哆嗦着手指:“莫不是…….莫不是当年被废万妃的三皇子?”

一颗惊雷炸在群臣之中,这陆知弥要攀上皇位,理应杀尽朱姓皇室,哪会堂堂正正领了朱氏血脉来给他们瞧。

他们不懂,想不通,站在帷幕后的来喜也想不通。

反是他的师傅宝帧看了个清明,笑道:“来喜,你得记着这陆都督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足智多谋,一等一的铁石心肠,能和他并肩的人物不是作古了便是还未出生。”

话说这边的朱深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战战兢兢,抖着头瞥了陆知弥一眼,便垂着脑袋不敢再看群臣打量的眼睛。

还是两朝老臣的张平德张宰相发了声:“陆都督,这大历江山可由不得一个不正不明的孩子坐了去,你说他便是万妃的子嗣,老夫偏生不信。”

说这张宰相也是奇人,对于异己的官员陆知弥本着首以金银诱之,而对于那些啃不动的老骨头,轻则无门斩首,重则九族灭门,生生镇压了朝廷好一番丹心臣子,而这张平德他动不得,也不能动。

张平德与内在民间极有威望,于外会四种番语乃是外交之重臣,也是知晓这陆知弥不敢对他刀刃相向,张宰相便做了第一敢要将这东厂都督揭皮的角色。

陆知弥怕吗?他从来没有怕过,反正他领的是万妃的皇子,他怕个甚么?

于是将朱深衣向前一推,淡笑道:“本官便让张宰相信个心服口服。”

朱深衣踉跄的朝前一扑,眼见着后又猛虎,前有豺狼,急的个大汗全流。

天杀的,她哪是什么皇子?她就是个在宫闱密牢关了十四年的宫女之女,哪里有个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

活了十四年,朱深衣觉得,这天上掉下的刀子是时候割掉她这细花花的脖子了。

第3章 步步惊心

天悬着一柄待宰的利刃,一刀切下不说脑袋搬家,血流个五六尺怕是没个问题的。

哆嗦着任凭大臣们审视的朱深衣深深地觉得自己走了条死路,原想着那皇子出逃自己糊里糊涂地被取而代之,起码不会立斩于马首。谁能想着这皇子比那花子更没的个自由。

怕是一等太监替她净了身,陆都督就可以准备准备将他丢进已瞢逝皇帝的新陵里,思及此,她怎能不怕,怎能不慌?

众臣瞧了半天的这朱家的血滴子,甚觉得此束发少年的猥琐笨拙和那年轻时的先王像了个齐全。

想当年,先王少时也是看似呆傻,实则大智若愚,才将皇权从跋扈的赵太后手上夺了回来,虽说先王在统治的后期沉溺于声色,挥霍无度,设立东厂,若是提起年轻先皇,怕是连陆知弥也得称叹三声。

有心思活跃的老臣子琢磨着莫不是这皇子如今也故作痴人痴相且瞒了那东厂逆臣了去?

思罢,连望着朱深衣的目光都带了灼灼之色,如此,这张宰相言行慎重也不是没个道理。

这天下姓不姓朱并不甚重要,但若这天下若姓了陆,那便是天天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谁能保证上朝后这喜怒无情的阎王能让他们看到下朝的太阳?

既在此时,张平德将众臣的反应扫在眼里,摸了摸泛白的胡须,说道:“不过,老夫不惑之年时曾对皇子有过面之缘,那时幼女尚小,不知尊卑将皇子的肩膀咬了一口,之后皇子被贬斥,想是连伤口未治便随了万妃入了冷宫,如今虽是十二年过了去,那伤口应该依稀还留有伤痕,再不济这皇子应是听过万妃说起,这伤口是在胳膊的左方还是右方。”

“这伤痕在右方还是左方只要少年能说清楚或让老夫看一眼,便可确定十分,如此也可不辜负陆都督的拳拳之心。”

一声惊雷又炸在朝廷之上。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既将自己的态度表明了个七八分,又让陆知弥找不到拿捏得借口,着实是个人精。

可朝堂上炸的粉碎的当然要提朱深衣了,她两肩无一疤痕,莫说疤痕连痣都没有,更晃说她不知道那皇子的伤口是在左方还是右方。

张平德握住笏板向朱深衣鞠了一躬,沉声道:“老臣抖胆请问,皇子的伤口是在左方还是右方?”

左方?右方?

是午门斩首?还是赐酒自缢?

是入了西方极乐世界,还是堕了阴森地狱?

朱深衣额角落了一颗大汗,眼睛里盈满泪水,想来这馍馍吃罢后便可做了那饱死鬼投生,思来也是赚了,闭了眼唇破釜沉舟道:“…….右方……”

张平德没有错过朱深衣任何一个表情,终而笑的讳莫如深:“是了,皇子说的没错。”

一滴滚烫的泪从眼眶掉了出来,朱深衣悄悄地抹了,又将手老老实实的垂在身侧,生怕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被张宰相看出了破绽。

这旁的陆知弥将这二人的一来二往看了个清明,又大掌一挥请了宝帧公公来,道:“张宰相既然不放心本都督做事,本都督就专门腾了屋阁让你校验一番。”

宝帧见了眼色,依旧尖着嗓子替张平德引路:“宰相,请吧。”

张平德淡淡一笑,抚了抚领口处的褶皱便跟着宝公公入了内室,竟也不怕这陆都督设了劳什子鸿门宴。反观一旁的朱深衣楞在那好一会儿,脚下像生了根似得,倒是一旁的陆知弥瞄见后不屑道:“三皇子,您还立在这儿作甚?”

此时朱深衣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哦”了一声,双眼通红的眼东瞟瞟,见宫殿牢实的像个囚笼,西瞅瞅见那侍卫腰间的刀格外锋利,只得咬着唇跟着张平德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