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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三(54)

作者: 吕烟海 阅读记录

林瑾昱用脚步收起了那十步的距离,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看着她。她还是把脸埋在手掌里,不知道他走了过来。

“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的,我们以后应该也很难见到了吧,反正我是打算不回煦城了,你要是到戎城来......算了,你要是到戎城来行程应该会被排得很满吧。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件事,以前不好意思说,现在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对方一直没出声,说了很多话的伊以有点心慌,“林瑾昱,你有在听吗?”然后胳膊就被人轻轻地托起,她被林瑾昱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顺势滑过她的肩,把她抱在了怀里。

“嗯。”林瑾昱说,“我在听。”

伊以的手僵在胸前没法动,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不太清楚剧情走向,“我......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林瑾昱加大了双臂的力量,抱她更紧。

伊以开始心慌脸红,“你这样......我没法说。”

“那么,我先说。”

“伊以。”

“啊?”

“我们——”

“嗯?”

“在一起吧。”

伊以觉得自己很没用地脚在软,一定是刚刚蹲太久了,她这样想。

“不是说觉得失去了身份吗?那么做我女朋友,这个身份怎么样?”

“你.......”伊以小声说,“这是在告白吗?”

这件事的主语宾语好像弄反了啊。

林瑾昱松开她一些,双手扶在她的肩上,低头在她的唇上吻住,温凉的触觉漫开,神经崩坏,感知里只剩下草木在夏天疯狂地生长,遮天蔽日。

他离开她的唇,看着她发懵的眼睛问,“这样还不够明显吗?”

角落里,封冬看着扶在墙砖上偷窥的那人一抽一抽的肩膀,担忧地问,“老板,你还好吧?”

Stan从西装兜里摸出手绢,满脸欣慰地擦了擦眼泪,“终于——事成了。”

第26章 徐婷

煦城的雨季是青色的。

葱茏或者说是郁闷。

林瑾晨抓抓头发,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把日历撕去旧的一页揉皱扔进垃圾桶里,他拉开窗帘,雨痕弯弯曲曲地爬在玻璃上,弥满视线。

林瑾晨揉揉眼睛,准备去洗漱,走出房间的时候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面的和屋,他拉开和屋的门,里面空空如也,林瑾晨小声抱怨了一句,“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家里新来的保姆三十出头,是个叫艾妮塞的新疆人,个子很高,做起活来也很利索,她把早餐给林瑾晨端到桌上,笑里仿佛有雪山的味道。

林瑾晨用叉子郁郁地戳着早餐,艾妮塞坐在沙发上缝补一床毯子。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买一床新的毯子对这家人而言又不是什么难事。艾妮塞只是闲不下来,手里得随时忙着点什么,况且今天是个雨天,在一盏温暖的落地灯旁坐在沙发上缝补一床毯子让艾妮塞觉得很幸福,仿佛真主就坐在她的对面。

门铃响了,林瑾晨朝门口看去,嘴上还沾着亮晶晶的面包片的油,艾妮塞放下毯子,跑去开门,这个女人跑步的背影让人想起新疆那些扬起马鞭的牧民。

门开了,来的是叶微尘,艾妮塞把他手里的雨伞接过,甩干雨水后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请他进来。

叶微尘拉开椅子在林瑾晨对面坐下,“今天有安排吗?”

“微尘哥你有活动?”

“市中心的体育馆今天有网球比赛的,你在学校不是网球社社长吗?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看吗?”

“你们?”林瑾晨吃完了早餐,放下刀叉,用餐巾擦着嘴,艾妮塞过来把餐盘餐具收进厨房。

“还有危言。”叶微尘说。

“盛姐姐很喜欢网球么?”林瑾晨问,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盛危言还是个不爱说话很容易被人当哑巴的奇怪姐姐。

“她小时候玩。现在看得比较多。”

“我还是不去了,”林瑾晨看了看外面的天,“在下雨啊。”

“不会无聊么?”叶微尘说,“伊以走前可是专程和我讲要是出去玩一定要带上你,说你一个人在家。”

林瑾晨撇撇嘴,小声地嘀咕,“说得好听,结果还不是......就知道这样要求别人,自己却......”

叶微尘看得笑起来,“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啊?”

“不过这样的事,”林瑾晨转移话题,“我是说微尘哥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没必要专程跑一趟,外面还在下雨啊。”

叶微尘笑起来,起身伸手摸了摸林瑾晨的脑袋,“小鬼,我是来看你的啊,看看你一个人有没有在家里憋坏。”

“那我就真的走了。”他在门口拿了伞,走进了门外的雨幕。

“怎么不出去玩?”艾妮塞倚在厨房门口问,“你好像没有表现得那么有意思吧?”艾妮塞的中文还不是很好,她想表达的意思是,林瑾晨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无所谓,其实他一个人在家挺没意思的,艾妮塞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最了解他。

林瑾晨没回答,离开餐桌上楼回房。

“这家人,”艾妮塞有些纳闷,“怎么老的小的一个样?”

看完网球比赛,叶微尘让盛危言在体育馆出口等他,他去把车开过来。盛危言站在雨幕的边缘,胳膊上还是被溅上了凉意,她朝里面退了一些,朝左边看的时候看见玻璃幕墙照出右边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正躲在转角处看她,她一回头,右边黑色身影飞快地一闪,不见了。

盛危言走过去,在转角处捡到了一张金色的半脸面具。

叶微尘从车上下来,朝这边走过来,一声一声地叫着危言。

右边尽头的转角是个直角,盛危言在直角的一条线上,她知道有个人在另一条线上,她的目光朝直角那边偏了偏,低声轻缓地说,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啊。”

“想要回家随时都可以。”

“姐姐等你。”

那条线上的人没有回复,盛危言把金色面具放进包里,转身朝叶微尘走过去。

“走到那里去做什么?会淋到雨的。”叶微尘说。

盛危言笑了一下,“看到了一只猫想去抱,结果它好像不太愿意。”

他们上车,叶微尘说,“你是想米兔了吧?”

米兔是他们在法国养的猫的名字,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盛危言初到法国时法文不好,去餐馆吃饭点餐时总爱跟在叶微尘后面对服务生说一句“Me,too”。她依赖迷恋这种感觉,叶微尘为她安排好一切,她只需要微笑着说“Me,too”就好。餐馆是“Me,too”,超市是“Me,too”,煦城是“Me,too”,巴黎是“Me,too”,渐渐的盛危言想天涯海角天荒地老都是“Me,too”。

米兔,盛危言看着雨中的城市轻轻地笑了,真是个可爱又美好的名字。

他们回长汀,盛危言做了午饭。盛家的保姆已经被辞退了,做饭洗衣这些事,盛危言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他们初到巴黎的时候,叶微尘在学校上课,租在学校附近的小房子白天就只有盛危言一个,他曾担心她不会很多,比如做饭会弄出事故洗衣不懂得衣物分类,她也确实不会很多,出了很多错,但是她一直在学,学得很开心。叶微尘背着书包把单车停在花木茂盛的小院子里,她从二楼的窗口探出身来和他挥手,然后一转身蹬蹬蹬地从木楼梯上跑下来,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说,“今天我做了鱼。”她穿着围裙头发用那种很大一朵的头花束成低马尾垂在身后,笑意漾开时光盈盈。

吃过午饭叶微尘回叶家,说晚饭时候再过来,刚离开门铃声又响起,正在收碗的盛危言走去开门。他在法国时也是这样,刚说了再见又会折转回来敲门,他总是把画笔啊零钱包啊这一类的小玩意落在桌上。

然而,那扇门缓缓打开逐渐如一个张大的手势,盛危言脸上的笑容定格,站在门外的,是叶微尘的父亲,叶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