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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三(116)

作者: 吕烟海 阅读记录

“瑾昱,我把一个女儿嫁给你做妻子,另一个,你就让她在别处,安定地活下去吧。”

曾经煦城商界的皇,临死遗言竟如此小气。

竟曦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七点了,家里还是空的。

阿绫家里有事走了一周还没回来,林瑾昱“执行公务”晚归很正常,而那个人呢?竟曦时鬼使神差地走到竟为之的卧房门口,推门进去。

他不在,永远不在了。

叫爸爸叫了二十几年,说没感情肯定是骗人的,况且十二岁之前并不知道生父是住在长汀中央别墅的那个老爷爷。对她也挺好的呀,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样样都最好,又是个聪明的人,害得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小拿第一都是因为遗传了爸爸的好基因,曾经挥舞着一百分的试卷跑去和妈妈讲妈妈你看我又是一百哦,和爸爸一样聪明,妈妈却只是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并不接话。记忆中妈妈和爸爸话很少,讲起来也是冷冰冰的样子,两个人像是客气的仇人。不知道真相的那些年,还曾经努力扮演小小的和事佬,刻意在饭桌上制造话题让爸爸妈妈都可以参与进来,以为只要足够优秀足够乖巧,那么便会父母和睦家庭美满,直到十二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喝醉酒的父亲突然扼住她的脖子大骂她杂种并让她去死,男人的风度在酒精面前缴械投降,一败涂地,妈妈从房间里冲出来把被掼在地上的她搂进怀里,眼泪一直流,她就缩在妈妈的怀里和妈妈一起哭。后来真相渐渐浮出来,原来真正的父亲是那个总是令爸爸很敬畏的老爷爷,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找答案找了许多年,当年的故事从别人嘴里听来只觉得恶心。

“.......竟先生做了错误的判断,那一次失败令家族的生意大受挫折,几乎伤及根基,竟先生知道朝歌先生不会轻饶了自己,说不定会像逐出叶浪似的把他逐出长汀.......那天请了朝歌先生到家里做客,在酒里加了一点东西,吃到一半竟先生借口自己有事先离开,你妈妈那个时候在旁边陪着......事情发生后朝歌先生以为是自己的错,很愧疚,那次事情不但没有处罚竟先生反而还给了他些股份,你知道的,皇歌即使解散,资产还是在的,不过改头换面投进了四家公司的股票,朝歌先生的帮助,对竟先生很重要.......”那个被她威逼利诱最后只得投降的老顾问缓缓说。

只觉得恶心,极力忍住了没吐出来,回家的路上把车开得飞快,违章超速,路面上司机不停冲她按喇叭,煦城的交警骑着摩托车嗖嗖地追,那一刻只想逃,死了也没关系。

那一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同龄的女孩儿驾照还没考,她却已经疯到把保时捷当火箭开只想撞成一堆废铁。

应该恨的一定要恨的,不是恨起码要讨厌吧,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手段,不过是他的一件工具,他利用你达成很多,给你的那些不过因为他不缺,在你身上花钱又不意味着真的爱你疼你,喝醉酒就会露出本来面目,是会扼住你的脖子眼里杀意汹涌骂你杂种的那个人啊。

可是,却也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幼儿园放学,站在校门口背着书包望着下雨的天空发愁,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说,“曦时,这里。”转头看见有人撑着一把黑伞从车上下来,站在雨中顷刻就挡去了所有水汽,细小的实在的暖一点一点从脚底爬上来,直抵心脏,不顾一切地跑过去钻进伞下,他把你抱起笑着说“跑什么?等爸爸过去啊。”

竟曦时闭上眼睛,那天的雨意晕开在眼里便成了泪意,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她坐在楼梯上,没了平时的威风,像只小狗。

朦胧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双黑皮鞋,抬头,林瑾昱正低着头看她。她觉得有些狼狈,想起来,林瑾昱递过来手,她伸过去拉住他借力起来,两个人走回房间的时候,林瑾昱一直想解释些什么来安慰她,但是她擦干净眼泪说,“我明白。”

竟为之和海外的斯科特家族联合打算推翻现有局面,甚至把枪口对准了Lin,长汀里对Lin效忠的顾问们当然支持处决叛徒。

竟曦时先去洗澡,回来时看见林瑾昱正用iPad看着什么,见她过来就按了电源键放到一边,拿了衣服去浴室。竟曦时打开iPad,视频暂停,画面是某个院子,很眼熟。她点开屏幕上那个淡白色的小三角,视频继续播放。

“希望哥.......哎,说实话哥你实在是太优秀了,我都不知道该替你许什么愿了。”叶微尘朝旁边瞟了瞟,然后凑近镜头说,“那我就祝你早日成家,早生贵子。”画面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喂,我听得到。”

接着是林瑾晨,站在镜头前很认真地说,“希望哥哥开心,不止是今天而是以后每一天,哥哥也是二十二岁的人了啊,长大了一岁又有更多的事等着哥哥去做吧,但是我相信哥哥都能做好,哥哥最厉害了。”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画面已经切换到盛危言,竟曦时把视频拖回原来的进度,17秒的地方,她关了iPad,放回原处。

洗完澡的两个人在露台上喝酒,夜风吹得人清醒。

林瑾昱穿着T恤长裤,她发现他好像不太喜欢睡衣浴袍这一类,在穿衣上有某种刻板。酒柜就在卧室,林瑾昱喝完杯里的红酒后进屋拿了白酒,倒了满满一杯。竟曦时端着红酒杯,看着对面的他,他喝得很猛,仰脖便见底,竟曦时笑了一下,他那样子,真像煦城深夜街头,路边摊上抱着啤酒瓶的小混混们。

哪里还有半点Lin的影子?

他再要倒酒,竟曦时按住他的手阻止了,“明天有大堂会议,顾问们不会想见到你一身酒气的样子。”

“心烦。”他说。

竟曦时有些惊讶,看着他,他低着头露台灯光打在鼻梁上有清晰的一道,细想想,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吐露私人感情。一直以来他把自己包得像个柚子,好容易削开一层,还有一层。与他一比,竟曦时只能算橙子。

“为谁?”她问。

伊以在楼下望了一圈,没看到盛远,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林瑾晨递给她一只鼓鼓的信封,说,“他说有事回美国了,这个给你。”

伊以接过,没急着拆开,在林瑾晨旁边坐下,林瑾晨很自然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怎么还是这么烫?”他起身倒水拿药,“把这个吃了。”

伊以从他手里接过水,愣愣地看着他,因为高烧眼神显得很疲惫,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自从上次重伤,她抵抗力就变得很弱,感冒发烧成为家常便饭。林瑾晨以为她烧糊涂了,她却突然把头靠过来,抵在他的肩膀上,说了句,“生日快乐。”

林瑾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进屋,后背忽然贴上来温度,一双手环住他的腰,隔着T恤有纤细的触感。

“我没有家了。”

“只有你。”

“我们现在开始,好不好?”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就在她以为无望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捧住她的脸低头吻她,急促的,慌乱的,所有的感知都在酒气中丧失,她只觉得头晕,不知怎么的转了几个圈就倒在了床上,陷在一片蓬松柔软中。他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狠命地吻她,像是攻击,温度和重量一起压下来,大脑神经顷刻尽数崩坏,迷乱的沼泽,口鼻都被淹没,呼吸没了来路去路,几乎窒息。她没推开,于是一切解开缰绳的朝深渊滑去,竟曦时能感觉到他贴在自己腰上的手温度烫得吓人。林瑾昱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室内仿佛腾起热气,漫开迷雾。

意识恍惚的,只知道心脏狂跳不已。

“伊伊。”

他忽然轻声唤。

八月八日,华盛顿,海岸别墅。

只有伊以一个人在。林瑾晨去参加H.E研究所为十六岁的弗里达举办的生日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