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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39)

作者: 冢祭 阅读记录

对怀明墨忽然改变的称呼并不介意,虚生点头道:“我恰巧去苍峨山访友,下山时遇到小阿月。和尚出门身旁有女眷随行实在奇怪,我便雇了辆马车,让车夫送她到隐世山庄。”虚生想到怀明墨方才对安婧玥的称谓,笑道:“我算是没送错地方,倒成就了桩因缘。”

“算是吧。”怀明墨不是闺阁女子,不喜诉说情爱故事,何况心思全然不在这上,所以随口敷衍似得略过季铎瑞英雄救美的事迹。

因两人各怀心事,屋里一时静默了下来,懒懒地不大愿打破当下静谧。时候已经不早,怀明墨估算快近二更天,合该是入寝时分,偏生他总觉得会有事突发,而虚生坐在旁拨弄佛珠也不赶客,两人无言间竟又枯坐半个时辰。

虚生如尊坐佛盘坐,手指有规律地拨动佛珠,神情平静祥和,远望像极一尊栩栩如生的玉佛。只有天知道他的心是有多么惊涛不安,少林半天不见动静,让他忍不住去想,沉香和鸾镜那莫非出了岔子。虚生艰难地熬着静默时光,终于等到少林忽然传来的骚乱喊呐声。

“发生什么事了?”怀明墨迅速起身,行动自如地疾走到枯草路外。

虚生听着撞钟声,似是焦急道:“有人夜闯少林。”

“你不下山去帮忙?”怀明墨对虚生泰然处之的态度颇有疑惑,便提了句。

“少林高僧众多,且不提苦字辈的师叔伯及师父,光我虚字辈那几位师兄坐镇,岂能让人乱来?”虚生稍往前几步,挑个好位置方便远观局势,“无妄崖和不归崖是少林后山,往里走地势复杂,是躲藏好去处。如果这两处无人看守,一旦让人从此地逃走,人便是真再难抓到。与其我现在赶到寺里去添乱,倒不如守住这儿,谁都休得随意进出。”

听这一说,怀明墨倒觉在理,索性放弃回少林相助的念头,跟在虚生后,坐在古柏下静等。

约莫过了半刻多时,有一身影自少林窜来,身后跟了连串火星亮光,在岔口处往不归崖方向改道而去。虚生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半字没和怀明墨透露,夜晚的无妄崖风声呼啸过耳,虚生格外有信心,纵然怀明墨耳力再好,也绝不会注意到远处所发生的事情。

“小心。”怀明墨一把搂住虚生胳膊,将人往旁边一带。

“谁在那?”虚生站稳步子,话中含带警惕,心知肚明地开口。

掷来暗器的人并没发话,内力一提直窜上无妄崖,侧身躲开怀明墨的攻势,便打算往枯草庐后方脱逃。无妄崖边狂风拍打,怀明墨耳畔充斥着风啸声,依稀分辨逃跑那人的轻功,片刻才发现熟悉,提功力便要去追。

鸾镜武功在水无宫虽说不错,在武林也少有敌手,但与怀明墨相比实在相差甚远,若真交手必会露陷。鸾镜深谙此理,压根没打算与怀明墨较量,只管自顾自脱逃。虚生装模装样地追在最后,所用轻功武林常见,而且怀明墨一心扑在所追人身上,并没注意到身后虚生的内功明显有异。

“无情公子打算追我到何时?”鸾镜眼见怀明墨要追到自己,干脆停住脚,等虚生解决这麻烦。

怀明墨闻得是女子声音,略微呆愣片刻,也顿住脚离鸾镜约不到三丈距离,“久不相见,香盗别来无恙。”

“时近夜半,不知施主夜游少林是有何事?”虚生稍稍站在怀明墨前头,合十行礼,向鸾镜暗里打了个让怀明墨察觉不到的手势。

“久闻少林藏经阁之名不曾亲见,没想会叨扰到寺里清修,是我的不是。”有虚生挡在前,鸾镜自然无畏无惧,毫无警惕地倚靠身后榕树,“虚生和尚既喜欢那幅苍烟雪景图,便赠与寺中当是赔罪可行?”

怀明墨心口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感,鼻尖的幽气确是香盗的气味,可又说不上总觉得缺了什么。神思恍然间,怀明墨脱口问道:“敢问香盗身旁那位红衣女剑客在哪?”

鸾镜听闻过沉香事迹,虽无见过,还是能猜出大概,对答如流道:“她已先一步离开,怀公子有事寻她?”

“不,没事。”怀明墨喃喃回答,略有些担忧身前虚生再受偷袭。

鸾镜轻笑一声,瞟见虚生手指微动让她脱身的示意,她转身抬脚要走,身后顿时响起虚生的阻拦声,“香盗且留步。”随声而来的是虚生并不尽心的阻止,每招每式皆是出自少林武功,而招式中又不时夹杂冥象神功的招法,鸾镜只需见招防守。打斗声落入怀明墨耳里,是半点发觉不出其中端倪,真以为虚生是用少林功夫在与香盗交手。

不过五十招,怀明墨发觉虚生已落下风,正要出手相助,只觉有暗器飞来,没多久虚生踉跄后退到他跟前。

“虚生……你可有事?”怀明墨上前扶住站不稳的虚生,刚要出手帮虚生疗伤,闻得香盗离开的声响,想要去追又担心虚生安危。

“我无事。”虚生瞧鸾镜已消失在林间,假意缓过气,低喘道:“后山地形复杂,鲁莽追去怕是难出来。”

罢了,怀明墨暗里叹口气,借力给虚生支撑,“我先送你回去。”

一路无言,怀明墨心底疑云重重,明明刚碰到香盗,却丝毫无法减弱对虚生的怀疑。虽说适才因听到女声分了神,可隐约间他听到两人交锋时的声响,确实是一者有声一者似鬼魅,但总觉自己错漏些至关紧要的事。头一次,他有些恨那场儿时的病,再瞧不见的眼睛。

辛里不放心怀明墨,跟在子常来到无妄崖,偏遇到枯草庐仅有子规一人。

等得许久连性子都快磨完,怀明墨这才扶着虚生的手肘回来,辛里忙上前搀扶,哪晓得怀明墨把虚生往自个方向一带,硬是让辛里扶了个空。

“公子和虚生师傅总算回来了。”辛里眸子瞬息微眯了下,目光仔细打量起虚生。

虚生稍使力挣开怀明墨,三两步走到子常面前,“寺里可还好?”

子常是虚悟的徒弟,达摩堂向来清规节律最为严苛,坐下弟子免不得为人也呆板些,“启禀小师叔,寺里一切安好,唯有藏经阁有些被翻乱。师父不放心小师叔安危,特让弟子前来看眼。”

“回去告诉声虚悟师兄,我学艺不精,阻止不了香盗施主。”做戏做全,虚生偶有低咳,脚下不比得平时健步,像极略有受伤的样子。

“是。”子常行以大礼,半点没马虎,“师父来时吩咐,让弟子传话,意似希望小师叔不必介怀执着突发的任何事,安心照常修行便是。”

“虚悟大师提这话时我恰在旁,不想虚悟大师有这般先见之明。”辛里谈笑间目光不曾离过虚生。

虚生觉到身后那若有似无的敌意,并不到回事,转身笑似朗月,“时候不早,无妄崖雾中风冷,怀施主畏寒不宜在屋外久留,两位施主随子常回寺里安歇吧。”刻意疏远关系,虚生语气犹客气柔和,仍让人闻出一丝敢客之意。辛里耸肩倒未介意,可怀明墨星眸微暗,到底是愁记上心了。

子常偷瞄眼虚生,难得瞧见虚生烦躁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接话:“季室山夜里确实寒气渗人,两位施主早些回房为好。”

“告辞。”怀明墨干脆开口,头亦不回地往山下走。

自家阁主性子持重,打小就不会任性怄气,忽这般孩子气,辛里不由看向虚生,客气道:“虚生师傅……”

虚生抬手制住辛里客套话,不介意地淡笑说:“无事,请小心。”

辛里不想虚生如此大肚,就不再多说,抱拳施行了个江湖揖礼,快步追怀明墨而去。

“你快跟去,隐世山庄的贵客怠慢不得。”

子常见虚生一脸疲惫,便不再多叨唠,“小师叔早些休息。”经虚生同意,他赶忙疾步跟上怀明墨。夜黑路难行,无妄崖的山路又格外陡峭,实在容易出意外,子常带路越发多仔细。路上半点话没说,虽说身后的怀明墨儒雅依旧,面露从容浅笑,子常总有错觉,觉得怀明墨心情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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