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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相遇(96)+番外

作者: 菡章 阅读记录

回去的路上,林章接着上课:“老师现在讲的这些,也许你们还听不懂。但是我们读书、听课,不止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是要了解世上原来还有这个知识点,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只有你知晓的更多,才会看到更远的远方。”

我也走在小学生群中,望向连绵起伏的群山,陷入冗长的沉思。

自从跟他们进了一次山,我便在无课时独自来山里走走,也不干什么,拍一些照片,或在溪边驻足,回想林章给孩子们讲的课。

现在的他与以前真的大相径庭。以前他与任何人有都一种无形的距离,大多都是冰冷而又沉默,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而现在,他会多次重复一个知识点,站在讲台上眼睛里有光芒跳跃。那双眼睛里有种看破繁华苍凉、得失荣辱的透通,也有一种富足,笃定的淡然。

现在的他活的如同一棵松柏,遗世独立在山林中。我喜欢这样的他,可是却也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我们分开了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不长,无数次幻想他会来找我,但是我等了好久他不曾出现,等到我找到他,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目前而言,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更有意义。我已经不能肯定他是否如我一般渴望对方了。

慢慢下山,回到住处,推开门,林章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神情木木的。发呆其实与沉静不同。人沉静时眼睛仍然是清明的,脑袋也在集中运转;而发呆却是给目光找一个落脚地,脑袋一如视线空惘。我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许是推门声响,他看见我,立即起身:“你去哪里了?”

“去山里走了一圈啊!”

“初夏开始出蛇,要当心。”

我撇撇嘴:“我不怕蛇。”

他把晚饭端出来,“大胆!”

这就是大胆吗?大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胆是明知你有家室还跟你纠缠,大胆是宁愿冒险也要来见你,大胆是一辈子贴上小三的标签还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还爱我吗?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冷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否我也如世间万物一般平等,再也不是你独特的爱?

我也曾在课间休息时试探性地问他:“现在的一切这就是你人生的意义吗?”

他笑而不语。

“值得吗?”我再问。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活过。”

“你活的还不好吗?曾经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甚至在你的领域里风光无限,如果这都不算活着,那怎样才算?”

“那是活给别人看的,曾经苦苦追寻的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人这一生会得到或者说拥有很多东西,人,物,权势,金钱,但是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现在的一切就是你想要的吗?”

“比以前好。”

“可是你同时不也失去了很多吗?”

“失去的定义取决于你给它定的份量。你掉一根头发,不会觉得算失去,可是你掉了两万块钱,内心却会愀然难受。所以失去的价值不在外,而在内心。再说,人生也不一定要尊崇富贵寿善,乐于身安厚味华服才算人生至乐。”

至始至始,他都是微笑地说着每一句话,温和平静,仿若一个参透人生的禅师。

我心口微微紧缩,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无言以对。

☆、第 60 章

他早已不再是富贾商人,而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智者。我与他之间距离太大了。我们已经不是隔着婚姻的差距,也不仅限于知识思想上,而是内心的情操,人格的朴素。

多人都接受不了奢侈之后贫苦的生活,这比没有得到过更可怕。可是他却能抛弃富裕,以一种刚烈的性情,过一种恬淡清贫的日子。

我敢说我不艳羡厚味华服的生活吗?我敢说我会不辞劳苦一辈子留在山里吗?就算仅限在知识上,他也像高空中的雄鹰,而我只是枝头上的麻雀。哪怕他如此简朴,我也是自卑的,我没有一条能与他处在同一水平上。

我所猜测他与他太太因为精神世界不匹配而分开,事实上,我也没有高洁的情怀,超脱的格局去匹配他。

我双眸渐渐黯淡,心里又升起凉凉的叹息……

赵老师正从坡上走来,看见我们坐在这里笑道:“我看这些天你们聊的挺好,易老师还单身吗?我们的林老师可是很有能力很有才华的哦!”

我脸一红,瞥了林章一眼,浅笑不语。

“易老师是不是还带了象棋?”赵老师坐下来问我。

我点头。

“林老师我们对弈一局如何?称现在还有点空……”

自从看了林章和赵老师的对弈,吃过晚饭,我就开始缠着林章下棋。连下了一周,几十局,成绩:一局没赢。唯一增涨的是,从十步之内被他吃掉,撑到了二十步。可是愣是没赢过。

高手总是有时间欣赏弱者的愁眉锁眼,自怨自艾。他啜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笑道:“你也不希望我刻意让你吧!”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抓耳挠腮,念念有词。

“你已经有很大进步了,至少能接二十步了。”

那叫一个气啊!看看人家,气定神闲,从容悠然,分明是一个稳操胜券的军师。

我落下最后一颗棋子,长叹一声,黯然回房睡觉。

来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6月20之前得回校,我们之间始终没有进展。现在像朋友,同事,师生,唯独不像恋人。他会做好饭,会帮我烧好洗澡水,而忙完这一切,就回到房间批改作业。

我并不是要他向我表白,只要他能流露出一点对我爱的迹象,一点想回到俗尘的生活,我都会主动扑向他。可是他客气地请我入座,朋友间对话的距离,甚至肢体上的接触立即就缩回去。

有次特意穿了单薄的睡衣,洗了一个村长带来的苹果送到他房间,他只是默默收了,没有见外地道谢,也没有多看我一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转过身,想到陈默说过的一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时不可能不对她的身体产生幻想。

我几乎等于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用身体挽留一个人是最低等的方式,我都已经这样做了,还能怎么办呢?来这里明明是想要婚姻,要他爱我,而现在,他连最普通的温情都不给我机会……

白天上音乐课,我在小黑板上写下《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词,先教学生们呼吸、换气、咬字,最后再一遍遍教他们发声,歌唱。一节课下来,要他们单独清唱困难,但是团体合唱倒还算有模有样。

我走到最后一排,林老师正坐着批改英语作业,我也跟着坐下,眼里渗满柔情,笑问:“快暑假啦!林老师放假打算干嘛啊?”

他正在作业本上画勾或叉,“估计要回去几天,我答应我儿子每年寒暑假都会陪他一段时间。”

脑袋霎时呆滞,仿佛一场海啸突然卷席我所有知觉。瞬间又反应过来这样不行,维持和煦的微笑:“这样啊!这样啊!”

僵在座位上强撑着心绪,却感觉悲哀挤着眼泪,泪水让着悲哀,在心口游来荡去。我知道我应该再大方一些,再关心关心他儿子的情况,比如学习,成长,可是我说不出口,原谅我做不到,我不知道为什么。父母永远都是爱自己孩子的,这种爱出于血缘,哪怕夫妻之间不再相爱,孩子也永远是自己的孩子。

可谁又能说他与太太不会复婚?他们毕竟有孩子,永远都不会断了联系。而我,始终是最多余的那一个。他根本就没有想起过我,我费劲心思跟到这里来究竟是为的什么?他也不是很好啊!他大了我15岁,离过婚,有孩子。只是因为爱他,接受他的一切,又放大了他的优点……

“我们去山里走走吧?”他蓦然凝向我。

“啊?”

他收好最后一份作业,召集学生们:“给你们提前一小时下课,但这两天要交一篇作文,就写支教易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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