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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罪臣(28)

作者: 乔宁 阅读记录

门外,漫天飞沙中,那一身玄黑色盘金绣云鹤纹饰的颀长人影,直挺挺地伫立在此,长发绾起,俊丽容颜未覆面罩,任由风沙吹打而过。

容颜虽有变,可那张脸,那双眼,乃至于那鼻与那唇,概与八年前最后一别时所见毫无二致。

南又宁如遭雷殛,整个人僵立在门框里,水眸直瞪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那人。

那人……曾是她的梦,更是她心底永远的一抹痛。

易承歆深深凝视着小门里的那抹单薄身影,他的胸口一阵阵收紧,心一记记抽跳着,不敢眨眼,亦不敢大口呼吸,就怕眼前的人儿会成了海市蜃楼,一眨眼一转身便消匿无踪。

“大人——”

不远处传来莫毅的请示声,南又宁自当认得,却见易承歆朝巷子另一头扬起了手,不让那些护卫靠过来。

南又宁喉尖一缩,几度欲张嘴,却始终只能瞪大眼,看着面前那抹高大人影。

直至易承歆缓缓步向她,那双无法被风沙掩盖,灼灼如星的凤目,深邃地凝睇着她,她方缓过气,微张颤的双唇。

“殿下……”她细不可闻的扬嗓,喊的却是八年前的太子殿下。

易承歆牵起唇角一笑,低垂的眼眸,却盛满了悲伤,以及一抹不容错认的害怕。

他找她找了八年,整整八年,身旁的人都劝他放弃,都认定她已不在人世,他却执迷不悟,始终不信,如今当真找着了她,他反倒害怕这是一场梦。

“南又宁,我终于找到你了。”

嘶哑的声嗓落在耳畔,南又宁呆睁大眼,任由易承歆张臂将她紧抱入怀,而后她喘了一口气,闭起眼,抬起双手揪紧了易承歆的袖角。

下一瞬,她眼前发黑,意识如那漫天荒沙,散落一地,再难完整,就这么在易承歆怀里昏过去。

【第八章】

大手攥紧了掌心里的粗糙小手,易承歆端坐于榻旁的方杌上,紧守着榻里昏迷未醒的人儿。

房里分别站着何铭与莫毅,以及被召见的萧沅。

“当年是你从边关救走了南又宁?”易承歆半侧过身,抬眼望向萧沅。

萧沅面貌清秀,身材高大,看上去沉默寡言,立于房中宛若一抹影子。

听见易承歆被这声质问,萧沅首抱拳,回道:“禀告陛下,草民的]父亲乃是效命于南氏的护卫,当年因故逃过了南氏灭门一案,家父临终前交代过草民,务必要救下南公子,以保南氏最后一滴血脉。”

易承歆目光烁烁,仔细端详着萧沅,语气严岐地续问:“你说……南家公子?”

萧沅神色一滞,这才抬起眼对上那双利锐的凤目,那眼神在显露他早已知情……南又宁从未提及易承歆知道她身份的事。

“陛下饶恕。”萧沅低头认罪。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救的是南家小姐,而不是南家公子?”易承歆又问。

“回陛下,过去南小姐寄养于南方怀恩寺,正是家父随行护佐。”

“这样说来,你们父子两都是忠心护主,父亲死后,便换你这个儿子保护南家的小主子。”

易承歆这席话说来,听不出褒贬,倒有几分妒意。

何铭心下明了主子的脾性,连忙出声打圆场:“陛下,当年若无萧沅,恐怕就没有今日的南大人,如今陛下能顺利与南大人团圆,萧沅功不可没啊!”

闻此言,易承歆别开眼,攥紧掌里细瘦的小手,硬生生将胸中那口怨气压下去。

何铭那些话,他何尝不明白,可思及这些年来,是萧沅寸步不离的守着南又宁,他心中实在难忍妒意。

“论功行赏,待回京之后,朕定会重赏你。”片刻之后,易承歆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睐了萧沅一眼。

“谢陛下。”萧沅并非傻子,他当然感觉得出皇帝对自己的敌意,在这节骨眼上,他能低调便低调,以免惹祸上身。

“都退下吧。”易承歆淡淡下令。

闻令,众人鱼贯退出房外,蓦地,萧沅转过身,朝着易承歆那头躬身抱拳。

“陛下,草民有些话想向陛下禀报。”

“说。”易承歆未曾回首,只是清冷地回道。

“南公子……南姑娘当年在边关生了场大病,病未愈便又来到泗州久居,以至于她身子落下了病根,只要心绪过于激动便容易晕厥,日后回京,还望陛下为姑娘请太医好生医治一番。

尽管明白萧沅这席话是在提醒自己,可易承歆听在耳底,就是觉着内心发堵。

“朕明白了。”易承歆隐忍着怒意不发,语气却透着几许不悦。

萧沅抬了抬眼,不敢再多言,随即退出房外。

不知过了多久,榻里苍白着小脸的南又宁,辗转醒来,迷濛睁眼,与守在榻旁的易承歆目光交会,心口倏然拧紧。

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自己的被他牢握于掌,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选择迎头面对。

记忆中的碧澈大眼,此时正幽幽地凝视着自己,易承歆胸中一抽,只觉刺痛无比,昔日在这双眼里的那束光彩,已因这些年的磨难而稍稍褪去,如今添了几缕哀伤,几抹苍凉,而他不禁恨起了自己。

八年岁月,她经历了多少艰难?又熬过了多少痛苦?光只是揣度那些光景,他的心便痛如刀创。

“陛下为什么会来这儿?”相互凝视良久,南又宁收起了缅怀,淡然地问道。

“你明知道原因,又必问。”

看出她眼中的逃避,易承歆并不以为意,早在来泗州之前,他便已想过各种可能,他猜想,依照她的性子,肯定不愿面对他。

“南家会出事,与陛下并无关联,陛下不必自责。”

“你以为我来见你,只是因为出于内疲?”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合情合理的原因。”

见她别开了眼,神色木然,双唇苍白,易承歆心口一痛,越发握紧了她细瘦如柴的小手。

“你……是不是恨我了?”

在她面前,他不称自己是朕,更不是西凉皇帝,只是一个满心悔恨,只愿求得她宽恕的平凡男子。

南又宁缓缓转眸,眸底泛起水雾,语气却极为平静的道:“这一切都是命,是南氏避不掉的天命,我不恨任何人,只怨自己救不了爹娘,只余我一人苟且偷生。”

“你这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幸免于难,南家若无你活下,当真是灭了。”

她闭起眼,泪水滑落而下,张了张嘴,却是哽咽难言。

他心疼至极,长指抚过她的颊,为她拭去成串泪痕。

“别哭。”他低声劝哄,满眼不舍与怜爱,毫无帝王架子。

“后来我才听说……是殿下为我求情,先皇方网开一面,饶我一命,我这条命也算是殿下给的。”

“南又宁,我这辈子没对不起谁,就只有你,我只亏欠了你。”他满目赤红,声嗓嘶哑,一席话说来甚是沉痛。

“殿下欠了我什么?”她微微一笑,泪流满面反问。

“是我爹不好,当年曾经暗由扶持肃亲王,方会融下祸根,这与殿下何关?”

“你就不觉着奇怪,为何偏偏是在你大婚之日,先皇接获密报而对南氏赶尽杀绝?”

南又宁垂下眼,回以漫漫沉默。

这问题,八年来她反覆思索,虽觉古怪有异,却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什么人意欲置南家于死地,且还是选在她大婚之日。

可她心头隐约有过一些古怪的想法,但不敢深究,只因她怕,怕什么?

她怕……南家被密告而遭先皇灭

一事,个中纠葛当真与易承歆有关。

这样的念头,光只是想,她便承受不得,痛苦得亟欲死去,所以她不敢再深思探究。

倘若南家被灭一事,当真与易承歆有关,那么,一切便算是因她而起。

若非那日在落虹林巧遇,若非在考场上她一再出言顶撞,若非她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兴许眼前这一切将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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