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玉清传(39)
“润玉，如果本座派你前去。你可敢立下军令状，保证退兵并且收复大西洲，北冥，浩原三地？”
润玉轻笑：“如何不敢！”润玉转过身来，面对着众神，一字一句道：“我润玉今日立下军令状，如果我带兵前去不能收复北冥，浩原及大西洲三地，甘愿承受任何处罚。”
天帝有些伤怀，时至今日，他已不知道如何面对润玉。是儿子还是棋子，是利用还是重用。他颓然的挥了挥手，“既然如此，旭凤你就把调动五方天将军权交给你兄长吧！”
旭凤惊疑不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天帝有些不耐，“旭凤，你在想什么？”
润玉望着天帝，有些莫名其妙。朝堂地方他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正愁着怎么处置五方天将。天帝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直接给自己送礼。天帝会有有这么好心？
情况出乎意料，旭凤有些吃不消，迟疑片刻道：“儿臣素来带兵惯了，此次只是些许小事，便不劳烦兄长了。”
天帝有些不悦，“旭凤，当真要本座告诉你鎏英公主为何陈兵忘川吗？”
润玉浅笑不语，心中已是明镜一般。自己拔出了荼姚跟天帝大部分的耳目，不过像栖捂宫这种地方他可没动，所以旭凤的一举一动都在天帝的掌控之中。花神之事天帝对荼姚本就记恨，连带着鸟族也被牵连，如今旭凤又娶了冥光公主，刚好撞到天帝的枪口上。
旭凤一惊，背后直冒冷汗，肺腑一片寒凉。这就是他的父亲，表面上对他百般宠信，结果却在自己身边安插细作，真是可笑。
“旭凤，本座的话你没听到吗？”天帝的语气更重了，明显带着愠怒。
旭凤心中愤恨，但是他清楚自己此刻的实力。无法和天帝抗衡，僵持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儿臣不敢。”言罢，将兵权交到润玉手上。
润玉沉思间，不经意望见天帝眉心竟有一丝黑气游离。旁的神仙或许不知，但是他润玉可是再熟悉不过。想不到啊！前世是他润玉，今世是天帝。两次灰飞烟灭之刑，竟然都被李代桃僵。
天帝胸口一阵剧痛，仓皇的宣布退朝。众神面上皆有疑惑，却一个个的只是装聋作哑。
旭凤一出九霄云殿，霎时明白了众仙今日为何像看个笑话儿似的看着他。一时恼怒，自己的母亲，妻子也未免太不识大体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回去，将锦觅连拖带拽的拉回栖捂宫。
紫方云宫，天帝吩咐了镇殿将军巨灵神，任何人不得入内。便独自一人打坐，运功遏制体内穷奇带来的杀伐之念。
润玉出了九霄云殿，与清浅交代几句便一路往紫方云宫赶来。用定身法定了巨灵神，直接闯入紫方云宫，又设了结界。
天帝见润玉在前，惊慌不已，润玉早想取而代之，如今又落了他的口实。这下只怕要身败名裂了，既然生死无望，倒不如与这逆子拼个你死我活。
奈何有心无力，还未起身，便已被润玉用法力束缚住了。润玉面无表情的朝着天帝体内灌输灵力，以稳住体内穷奇的杀伐之气。
润玉虽然会使用琉璃净火，但却及不喜欢用。便用了梵天净火以混元真气为辅，九龙真气护身。为天帝除去体内穷奇带来的杀伐之气。
天帝只觉得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烈火一寸寸焚烧，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血液熬干。
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润玉霎时停止施法，屏气凝神，镇定心神，使元神归位。
天帝茫然睁开眼睛，颓废的瘫倒在床榻上。望着润玉的目光，有疑惑，有不解，有惊惧。
润玉板着脸，冷冰冰道：“我设了结界，不会有神仙知道天帝陛下修炼禁术之事。”
“你为什么要救我？”
润玉冷笑道：“不该润玉问陛下为何知法犯法吗？为什么？”
天帝怅然若失，眼睛只是无神的盯着眼前的地砖。“玉儿，你是不是想要这天位？”
“这句话陛下问得不止一遍，润玉早已回答。但是润玉想要的也必然是名正言顺，你没必要整日胆战心惊，惴惴不安。”
“玉儿……玉儿……”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天帝闭上眼睛，想起梓芬的冷漠，洛霖的申饬，荼姚的疯狂，儿子的离心离德，自己所落得的境地，这还不够说明一切的吗？他错了。他睁着眼睛，带着愧疚和心疼，望向这个从小被他冷落淡忘的儿子——润玉。
润玉心中隐隐作痛，舍不得吗？润玉？润玉在心内苦笑，到了这时候，自己都当爹了，竟然还是……还是有一丝不甘心。
是因为那六千年的时间，太过长久，他与这个冷面寒心的父亲之间的那结子，结得太硬、太大，以至于再也抹杀不去，忽视不得，只能想办法去解开吗？
想到此，润玉平了心气上前让天帝平躺在床上，盖了被子。温和道：“你放心休息吧！我现在发下圣神之誓，今日之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润玉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掌轻轻一紧，天帝的五根指头虚虚地握住了润玉的手，他还没完全恢复力气，握得很松，很轻，却能看出是努力想握住。可是，似乎挣扎了很久，到了最后天帝的手指也只是轻轻碰触到润玉的手。
润玉一怔，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涌遍全身。在他的印象里，天帝那双硬实的手掌的力气素来是大的。不过从未抱过他，只有惩罚。每一次带给他的都是巨大的伤痛和难以抹灭的失望。这双属于父亲的手在润玉的认知中，永远是力量和控制的代表。
但是现在，力量减弱了，控制不存在了。那双如此结实有力的大手，它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强有力地控制住一切，就是这双曾经恐怖无比的手，现在只是虚弱的握住他，甚至他明显能感觉到依赖。
“玉儿”天帝弱弱的支撑着一口气，一双手揪住润玉，生害怕润玉离开。“玉儿，父帝对不起你。所有的悲剧，包括你的，你母亲的，旭凤，荼姚都是源于我一个人的自私与冷漠。”天帝专心地看着润玉。“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天帝，是我逼得你们兄弟离心，自相残杀。”
天帝眼角发红，“你帝祖当年说的对，其实我根本担不起天帝的担子。这么多年，天界被我弄得四分五裂，江河日下。”
润玉心情复杂，别过脸，默默不语。天帝轻轻摩挲润玉的手掌，“我最对不起是你的母亲，她当年不过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最终被我卷进天界的漩涡中，成了权力的牺牲品。”
母亲，那是润玉心中永远的痛。当初的离开。谁知却是永别，润玉的泪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一滴滴的滑下来。
“你有了我这个父亲，恐怕是你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从小到大，我从没带给过你什么好的事情。但是你能遇到清浅，与她牵手一生，应当是你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了。”
润玉仍在默默垂泪，天帝一点点握紧润玉颤抖的手，“如果上天慈悲，允许我任意回到过去的某一天的时候。那么笠泽惨祸的时候，保住你母亲，保住笠泽水族。然后庄严而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的儿子，玉儿，父帝在这里呢。”
泪水决堤而出，没过润玉俊秀的面容。“但是。”润玉哽咽着，几乎是发泄般的说，“但是天帝陛下，六千年中任何一个点，您都可以重新进行一次选择，可是如今，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你的道歉，忏悔，还有什么用呢？母亲没有了，龙鱼族也早都已经覆灭了。我们的一切都再也再也再也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润玉挣开天帝的手，擦干泪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威严华丽的紫方云宫只剩下天帝一人独自默默流泪，吞噬穷奇之后，每日子夜。被他逼死的父亲，兄长；被他遗弃的荼姚，梓芬；被他牺牲的笠泽水族，簌离。一个个的都来质问他，无数的冤魂厉鬼的□□哀鸣，日日夜夜折磨的几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