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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晓】炭香(1)

作者: 米开朗基罗.疼 阅读记录

《【薛晓】炭香》作者:米开朗基罗.疼

文案:晓星尘自杀失败背景。

第一章 其一

晓星尘终是绝望了,双膝跪地,神散无力。白绫上染出的两个血洞触目惊心,涓涓血流淌出了悲痛与恐惧。

他自以为是用来除魔歼邪的手,如今已经沾满人血,挥下过无数次屠刀,就连细密的掌纹中都深镌着罪恶。薛洋一声声癫笑都如一把把尖刀捅进他的心窝,剖开他的心脏,将他伤及无辜的罪孽铺陈在外,将他下山时伏魔降妖为民除害的远大志向悬起来鞭笞耻笑。

师尊,这非徒儿本意……

临别师门时抱山散人有些凝重的神情浮现在晓星尘脑海中。

他伏在地上,鬓发有些凌乱,素白的道袍沾染了尘土血污,薄唇苍白,狼狈得仿佛街边乞儿。

“搞不懂这世道,你就不要入世”,晓星尘纵是一千个一万个厌恶薛洋,此时心中却还是懦弱地认同了方才薛洋所说的话,正是因为他,才使得如此多的普通人惨死,才让子琛原本明朗的前途被生生断送。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晓星尘捂住自己的脸,疚恨悲畏杂糅一团,如排山倒海般地淹没过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就连求饶都口齿不清。

薛洋笑得癫狂:“哈哈,刚才你不是还要拿剑刺死我吗?怎么一会儿又讨饶了?”

不堪入耳的笑声激得晓星尘十指一蜷,心中满是对这魔头的恨意,更多的却又是无地自容的羞愤。身子一直,伸手摸起了霜华送向脖颈。

望见那人颤着手将霜华往颈边递,薛洋心中咯噔一下,只觉掌心窝着一个石子似的物什,也不顾握着的究竟是个什么,屈指就将东西弹了出去——竟是晓星尘今早才送给他的饴糖。糖球撞碎在剑锋,格开了快要擦上颈动脉的霜华。

剑锋受阻,盲眼道人心中一慌,霜华斜蹭过皮肉,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晓星尘心知薛洋不想让自己了结,自己心中那可耻的软弱却是一刻都不能再忍受这魔头的折辱,调整手腕欲重新来过。

薛洋纵身向前一跃,扣住晓星尘的双腕,将人摁倒在地,双目发红:“怎么?承受不住事实就想着自刎?晓星尘,你真的好有本事,好大的出息!不过杀了几个人就受不住了,你就是个懦夫!”薛洋口中所言之词一如既往的恶劣,可手却是不可知地微微发着颤,仿佛刚躲过了什么大劫,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晓星尘四肢微软,连反驳之力也没了,腕间宛如欲断裂似的,隐隐发疼。粗劣言语入了耳廊,激起心中漫溢的绝望,白绫上因积血过多而四下流散开来。

道子心中闷苦,牙齿用力咬着下唇,被摁在地上的手也攥得紧,以沉默反击,又似屈服。分明因怨恨起了杀意,想要弓身反击,但又浑身瘫软,只得颤抖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满心的绝望令自己弃了脱身的念头,齿间微松了些,颤声道:“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声细如风吹,五脏似断碎般疼痛,无力无助。

薛洋似因气急而走了音的嗓子溢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握着人腕子的双手愈发收紧,骨节喀吧作响,恨声道:“死,你想死啊?晓星尘,我还没玩够呢,怎会容得你松松爽爽地就去孟婆那领了热汤?”

望着道子又悲又嫌的神色,薛洋胸腔肝火窜动,俯身凑近冰凉的耳廓,语气阴恻,镀着嗜血的笑意:“你若执意要寻死,好啊,你若是死了,我便把阿菁那小瞎子一并送下去给道长打伴,让她去奈何桥上堵你。届时你看见她浑身被野狗啃得没一块好皮肉,哭着问‘道长为何要死?为何不救我?’时,可莫怪我没拦你……”

“唔!”晓星尘觉得手腕上的压迫感越发紧,不禁出了声,攥紧的双拳也逐渐松开,体力流失,胸腔因疼痛微微起伏,微微张嘴道,“不……不要伤害阿菁……”音声带了几分屈求,实在是不愿再见旁人流血。

修道多年累下的意志力逐渐逼退了那一瞬间齐涌的求死欲望,紧接着脊梁骨便一阵发凉——若自己真的自刎了,阿菁会如何?子琛会如何?

“薛洋,你住手吧……因果有报……咳咳……”喘息间晓星尘仍不忘劝薛洋向善,随即又觉得这魔头决计听不进去,多说无用。薛洋炙热的唇温从耳尖传了来,晓星尘的头不禁往一旁侧了侧,欲躲开,然并无用,薛洋的身下毫无多余的空间与体力供他避闪。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可怜的狗,处处被人耍弄,薛洋此刻正与他躯干相贴,就连他胸口的起伏晓星尘都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皂荚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眼前是自己幻想过无数次的那从前小友的笑颜——柔和明媚的轮廓一点点模糊下去,再也找不到影子。道人心中一阵酸涩,竟猛咳出了一口血。

晓星尘头脑发涨,浓浓倦意掠过四肢躯干,只想昏天黑地地睡一觉,睡过去,别再醒来……

薛洋本想再开腔讥讽,却嗅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入鼻腔,头皮登时一麻,手中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四指一并去探人的脉搏,便感觉出身下人灵力如脱了缰一般在经络中横冲直撞,脸色愈发难看。可转念一想这明月清风的道人不过被自己激了几句就落得如此狼狈,又生出几许癫狂的玩味来:“道长啊,你可千万别睡得太沉了。留神等你睡着了,我将你往榻上一横一捆,然后驱使着宋岚去杀人,将整座义城的人屠尽。待你转醒,便又会多出一群走尸等着你我去猎,哈哈……”薛洋嘴上词句阴毒,断了小指的左手却悄么声地攀上了身下人的手掌,用自己的温度将晓星尘苍白的指尖染上了些许血色,同刻将灵力也一道缓缓送进了他虚弱的身子里。

晓星尘隐约听见那人的话语,好不容易平稳了些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被释放的手便慌乱的抓住了薛洋的衣袖,急声道:“不要!子琛……唔!”掌心有了些温热,一股强猛的灵力入了身体,放肆在体内窜动。晓星尘一时无法适应调服,不觉轻微挣扎起来。那股力量虽猛,却也是救命稻草,体内的不安逐渐消停下来,挣扎的动作也停了,那与人握住的手不禁抓紧了些。

“别杀人!只要你不杀人,什么都……可以……”晓星尘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已经分不出气力去思考如何稳住薛洋,只得胡乱屈求,之后便因气脉不稳,身子一软,昏了过去。手里始终攥着薛洋的衣袖,像是怕那人又去杀人似的,紧紧地。

片刻的沉寂后,薛洋终于将一口浊气终于舒出了胸口。支起身子将人慢慢拢进怀里,握着晓星尘的手又输了一阵灵力,直到人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才堪堪停手,抱着人走进客房安置在榻。

到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腹部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薛洋这才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被霜华捅了个窟窿。“……操!”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低骂一声,解了外罩随意在伤口上堵了两下便又走回床前,垂首盯着榻上的人。看着白绫上斑驳的血污,薛洋眉尾一抽,转身出房打了水、取了新的纱布,开始替人细细擦洗。

“……晓星尘,你可得好好报答我,老子放下身段给你擦这恶心人的血迹,你非但没资格再寻死觅活,还得乖乖听我的话……”说到一半,薛洋听得自己方才说的话都觉得有些滑稽,嗤笑一声不再继续往下讲,伸手封了人的灵力,“你休想跑……”

那道子仿佛听到了薛洋的话,眉头皱了两下,薛洋心中一阵烦躁,想要掀了盛水的铜盆,但甫一碰到盆沿,却是好好地端了起来,出了客房。离开前又不放心似的退了一步,撇头朝床上再三张望,几番反复,终于迈步离开了。

醒来时,晓星尘只觉得自己好似走了遭地府,待指尖回觉后微微动弹,仍觉得头晕脑胀,便又在榻上躺了许久。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恐慌,只觉身周阴气过重,毫无安全感。一手支撑着躯体缓缓坐起,倚靠在床头,仍觉得奇寒彻骨,手便慌乱摸索,寻到一处被角,用力扯了过来裹在身上。脑中回想起那人粗劣的话语,一股闷愁堵上心头。现下处境不佳,无论去了何处也会被那人寻到,更何况自己看不见,即便修为再高也难及一位眼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