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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深情不晚(91)

作者: 存嫣 阅读记录

不论是检查或吃药,他无不配合。可身体却始终没有多大起色,时好时坏。叶锦书精心搭配的饮食,他每次吃不了几口,有时还会反胃呕吐。

“医生说他是心病,寻常药物治不好。”余谦后来告诉语林,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嘉言的姑姑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您,背地里时常和我念叨。她还不知道您结婚的消息,特别遗憾嘉言生日那天您没能去。”

“我是要去见他的,”语林口吻平常地回复:“有些话,要当面对他说……”

再次踏入叶家别墅,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碧蓝的天空,朵朵浮云,聚了又散。清晨阳光正好,穿过庭院时,语林又看见窗前的那树红梅,沐浴冬阳下,暗香疏影,遗世独立。语林不由地放慢脚步。沈含英那日所说,言犹在耳,这样一株美丽的树,可以成为寄托,用来睹物思人;但却也是梦魇,令沈含英幽怨一生。

语林在这棵树前驻足的时候,楼上某扇窗子后面,一抹修长而寂寞的身影,也在静静凝望着她。

叶嘉言原想看看外面的太阳,然而撩开一角窗帘,只一眼,便看见了语林,于是,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冰封的心灵,刹那间开始复苏,漆黑的眼瞳焕发出轻浅的温暖光泽。

她终于想起了他,他本该感到开心,只是当目光瞥见随在语林身后的余谦,叶嘉言猛然顿悟。他想,必定是有人去求过她了,求她来见自己。毕竟,她就要成为那人的新娘了。她从来就不要他,即便他痛苦得快要死掉,她也毫不在意。

他不需要怜悯,更不能忍受施舍。叶嘉言手足无措地站着,全身发冷。听见敲门声响起,心中无端一阵彷徨和畏惧。

他不愿见她,可是门已经打开了。叶锦书的脸一闪而过,房门又被重新关上。只剩了语林一人,毫无准备地置身在他的房间。

许多天以来,因为害怕再见他,语林一再拖延。可是此时此刻,她一抬头,他就在看得见的地方,她才发现,见到他,她高兴都来不及。

他的模样清瘦病弱,轻抿的唇瓣,颜色是透明的,无一丝血色。面色苍白如纸,越发显得眉如墨画,瞳若点漆。还有,还有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埋在灰烬中微弱的星火,又好像生命里所有的阳光都在那里聚集。

语林不敢再看,慌乱地垂落视线,速战速决般说道:“我……我和清臣,我们……就要结婚了。”

不久之后,一个虚弱沙哑的嗓音轻轻响起:“恭喜你们。”

语林怔怔抬眸,他的表情淡如烟雾,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身上,似乎散去全部热量,化成清幽的月光。

他安静地瞧着她,清澈澄明的眼睛里,无情无欲。

这样就好,语林默默想着,只要她远远离开,他便不会再受到伤害,开始新的生活;等到结婚后,有妻有子,细水长流,也就想不起来她了。

“还有,谢谢你对沈氏的援助,那笔款项,清臣会通过私人账户返还,不过请你宽限他一些时间。”

“不用了,是我决策失败,责任在我。”

“不是的,”语林急忙否定:“是我错怪了你,你从未做过对沈氏不利的事情。我全都了解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还,”他眉目安静,认真地说:“你不是说,是因为喜欢你,才要我帮你么?所以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我的确……”

他的确喜欢着她。这句话,他没有说下去,语林却是懂的,她又痛又急,绞尽脑汁想要断绝他的念想。

在回忆中沉醉的叶嘉言,唇畔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凝望着语林,目光清透柔和,缓缓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快乐,谢谢你,语林。”

“我不需要,”语林忍受不住地提高声音。她注视着他,满面冷漠,声音颤抖着,话说得又快又急。

“我从未喜欢过你。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因为我嫉妒溪语。清臣和我分手,我生不如死,才趁机介入你和溪语之间,我在她面前说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都只是在骗你。今生今世,我只爱清臣一个人,也只愿意和他结婚。所以,无论你付出什么,我都不稀罕,更不需要。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和感情在我身上,我非但不领情,还会感到困扰……”

一股脑儿背完台词,语林只觉舌头打结,牙关发颤,浑身都在战栗。她恐怕自己支撑不住多久,低眉敛目,忙忙走到他跟前,扯下颈间的项链,递过去:“其它东西,我已经打包好寄送出去了,很快可以收到。这……这是“海洋之星”的项链,太过珍贵,得当面还你。”

知道他不会接,语林只能拉过他的手掌,硬塞给他。

他的手冰冷彻骨,犹在微微发抖,语林才触摸到他的指尖,不由又惊又怕。微一错神间,叶嘉言已经避开她的手指,清清冷冷道:“别碰我……”

沙哑得不成音调的话语,才说完,他已经受不住。侧过身子,抬手握拳,挡在唇边,低声而压抑地咳嗽起来。

语林满面惊惶,下意识上前去扶他,却被他抬手挡落。叶嘉言勉强稳住气息,一眼不再看她,疏远而礼貌地说:“我没事……”

海蓝色的钻石项链,从指间滑落,跌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动。下一刻,门开了又关,屋内又彻底归于沉寂。

干净透明的阳光,折射过玻璃窗,斜照进来。清光笼罩下的形容,如美玉生辉,又像水墨细细勾勒而出的一幅绝世名画。

原来,他自以为此生最宝贵的回忆,不过是一场笑话;原来,他不能纵容自己继续喜欢她;原来,他还是一无所有。

光芒流转,定格之处,眉目如画。枯寂的眼神,两行清泪,缓缓从眼中滑落,晶莹剔透,泪落无声,无影无踪……

情况坏得不能再坏,也就日渐转好……

起初,沈含英自然欣喜,时常当面提起语林,夸她聪慧乖巧。直到这一日饭桌上,苏青碰巧在座,叶锦书刚起头,她急忙使眼色阻止。叶锦书莫名其妙,不禁看向对面的男子。

那人长睫垂落,正“专心致志”地用饭。片刻后,方才感觉到注视的目光。他慢条斯理搁下碗筷,扬起眼睛,淡然说道:“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姑姑,您以后不要当着溪语的面说这些。毕竟――,我和溪语正在交往,溪语听见会感到难堪。”

语惊四座。叶锦书不可置信道:“你和语林,哦不,你和张小姐,你们……?”

“哥哥怎么可以喜欢上那位张小姐?怎么会?”苏青抢先表达不满:“即便没有语林,还有晓晓呀,她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

“青青,”叶锦书不悦地训责:“怎么越大越不懂分寸,听你哥哥讲话。”

这时候,桌上唯一没有出声的叶靖华,停了筷子,注意地听着。

“其实没有什么,”叶嘉言眉目从容,清清楚楚地说:“她有了身孕。而我,需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有好长一会儿,屋内鸦雀无声,每个人似乎都陷入沉思。

“哥哥会和张小姐结婚么?”

不确定的声音,打破僵局,却是苏青。余下两人也随之把目光集中过去。

瞬息的迷惘和迟疑过后,叶嘉言平静地“嗯”了一声:“我会尽快安排婚礼。”

叶锦书一筹莫展,求助的眼光看向身旁的哥哥。

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是叶靖华从小最重要的教导之一。如今他的孩子牢记于心,并付诸实际。按道理,是该获得赞许的,可叶靖华此时却眉头深锁,神情凝重。直到离席,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婚礼的筹备交给了余谦。他平静地接受了任务,并立即提出一些设想供叶嘉言参考。

“先按你的想法去办,拟出几份策划案,送给溪语定夺,最终以她的意见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