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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7)

韩青用袖子擦擦脸上的血,卑夷地:“胆吓破吧?所以只敢以大欺小。”

韦行呆呆地站在那儿,啊?你,你还敢骂我?

他默默握紧拳头,看看师父的房门,看看地上的韩青,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终于默默转身。疯狗……

吴忧呆呆地看着韦行离去的背影,啊,原来这样就可以……

大师兄怕师父,这他知道,不过师父只有在弟子受伤时才会瞪韦行一眼,他愿意付这样的代价吗?

片刻,韦行走回来,把药与纱布扔地上:“你同师父说去!”

吴忧点头:“是。”心里禁不住重复:胆小鬼……

吴忧给韩青再次清理伤口,微微叹口气:“真勇敢。”

韩青笑笑,吴忧道:“勇敢到晕过去。”

韩青继续笑,吴忧无语了,你这气死人的笑!

吴忧轻声:“到师父面前,别再这样了,师父——可不一样。”好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韩青问:“为什么松手?”

吴忧沉默一会儿:“我让你别逃,你也不会听,是不是?”

韩青轻轻“唔”一声。

吴忧叹气了:“你不肯拜师,今晚就要逃,是不是?”

韩青沉默了。

吴忧道:“脸被大师兄打的,是不是?你当他看不出来,那不就是警告吗?你还要试?”吴忧给他包完,轻声:“一定会被抓回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拉他起来:“你去跟师父解释吧。”

冷秋站在屋子中央,静静看着窗外,微风拂动纱帘,他的目光微微哀然。

不是为了新来的两个小朋友,是为韦行。

他不喜欢那孩子,可是从他十五岁离家,拣到快饿死的韦行,十年了,那孩子一直用恐惧的眼睛看着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当然他打过他,可是那孩子看起来怕的并不是挨打。他不知道那孩子怕什么,也许怕他扔下他不管吧?这些年来,小朋友跟着他四处逃亡,不管哪次,他弃之不顾,韦行就死定了,所以,那孩子一直怕。冷秋心里知道,如果他现在真的放韦行走,那孩子可能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他不能,他已经决定让韦行上冷家山比武论剑,留在冷家山上,以支持他不久之后的回归。

这次,他真的把那孩子扔到他的敌人手里了。

那双惊恐的眼睛……

惊恐,却顺着肩垂着眉,象小孩子对父母,怕,却信任,没有反抗与逃走的打算。

那双眼睛让他惊痛。

如果面对这样信任他的一双眼睛,决定让他去送死?

敲门声,门开着,吴忧还是敲门。

冷秋看看吴忧,吴忧才敢进门:“我进去时,他趴在窗台上不知道干什么,听到门响,摔下去的。”

冷秋看着韩青,韩青想,这大约是叫我进去的意思吧?

一抬脚,冷秋皱皱眉,韩青气苦,这是不想我进去啊?不听解释?韩青只得站在门外:“我开窗户看看……”

冷秋道:“抽他二十鞭子,燕白十鞭子。”

韩青呆了呆:“我只是……”

冰冷的目光看过来,韩青愣了,在他生命中,他还从没见过谁有这样寒冷伤痛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韩青隐隐觉得,说谎是骗不过这家伙的,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垂下眼睛:“这件事跟燕白没关系,打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果你一定打他,我替他。”

燕白抬起头,瞪着韩青:“什么?我为什么要你替我?”

韩青道:“我惹的事,跟你没关系。”

燕白怒了:“你的事跟我没关,那你追过来干什么?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青沉默一会儿,微笑:“好吧,我偷馒头分你一半,我挨揍也分你一半。”

燕白白他一眼,却伸手扶住韩青,韩青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依旧温和地笑笑,安慰燕白。

冷秋静静看着小朋友表演他们的友谊。

多好,还没经过黑暗的友情多好,天真纯白温暖完美。

经过黑暗之后,再美好的感情,也带着一股复杂苦涩的味道。

或者,真应该让他们滚吧,在墙外完美天真地生长盛放,不种不收,美过所有切割琢磨过的玉器宝石。

冷秋向吴忧点点头,吴忧过去,依旧低着头。

冷秋问:“怎么回事?”

吴忧轻声:“他可能是想逃走,正在观察环境,也可能,真的只是好奇,在捉蜻蜒蝴蝶。”

冷秋点头:“唔。”

吴忧道:“我告诉过他不能到墙边去,他问窗户上有警报吗?所以,我猜有那种可能。”

冷秋问:“他真的是摔下去的?”

吴忧惊恐地跪下:“弟子不欺瞒师父,师父问大师兄就知道,大师兄看到他时,他摔在地上。”

冷秋道:“下次,你猜到什么,直接告诉我。”

吴忧微微瑟缩,垂下眼睛,半晌:“如果他们真逃了……”吴忧咬咬嘴唇:“他们看起来很小,没经历过什么……”

冷秋点头,过一会儿:“燕白,故人之子,你照顾他。”

吴忧松口气,点头:“是!”

冷秋看着小韩青,唔,没经历过什么,其实我不觉得给他个锻炼意志力的机会是好主意,你可看错他了,天真是天真,多少天真的孩子选择死不低头,也许只有天真过的孩子才会选择死不低头。

冷秋道:“叫韩青过来。”

韩青微微不安,既然这些人全都那么怕他,不好推断大家全是胆小鬼,只能推断这个人确实可怕了。

冷秋看着他:“你能说实话吗?”

韩青:“能。”想了想,笑笑:“除非说实话会死。”

冷秋也笑了:“你想逃走吗?”

韩青想了想,明主可以理夺,如果他证明他是王八蛋,我还是可以选择说谎的。沉默一会儿:“当然,我想回家。”

冷秋道:“燕白也要逃吗?”

韩青看一眼燕白,半晌:“也许,毕竟,他的情况与我不同,我不知道他的想法。”

冷秋缓缓微笑:“有什么不同?”

韩青道:“他父母死因不明,他现在最希望的,可能不是健康快乐的生活,而是申冤复仇。师父明确准他另投明师。”

冷秋道:“你同他谈过逃走的事吧?”

韩青看他一会儿,重复:“我不知道他的想法。”

冷秋道:“你刚才说得很清楚,你不过是希望自己安心。”

韩青道:“我说得很清楚,他现在,最希望的不是健康快乐的生活,但是,大家都知道,真的对一个孩子好,是给他健康快乐的生活,而不是乘人之危,让他在悲痛中做出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冷秋问:“如果我杀了你师父,你认为正确的抉择是什么?报仇,还是继续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韩青愣了一下,沉默了。

冷秋道:“那不是你的血仇,你不能替他思考,利用他的脆弱影响他的抉择。”

韩青想了一会儿:“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冷秋问:“你呢?留下来陪他,还是独自回去?”

韩青缓缓道:“不管我选择什么,我已经拜过师了,背弃师门的事,我不做。”

冷秋道:“你回去同你的朋友商量吧,我会给你师父写封信,让他准你拜师。”

韩青忽然间露出痛恨的表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父养育我这么多年,如果你逼迫他……”

冷秋看着愤怒的小兽,微微冷笑了:“如果真是你父亲,会被人一封信就吓得不要你了,如果你父亲会因恐惧抛弃你,还配做你父亲吗?”

韩青怒了:“为什么不配?依旧是养了我十几年的父亲,不管他怎么选择,他养了我十几年的事实抹不掉,不管他给你什么回信!他永远是我师父!”

冷秋静静看他一会儿,有一种心口中刀的感觉。厌恶,他从来没这样厌恶过一个孩子,不管他怎么样,养了你十几年的事实抹不掉吗?应该抹不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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