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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月明(25)

作者: 流浪思河 阅读记录

“延…咳…不”她抓住他的衣服,想要说些话,气急的咳嗽却死死堵住她的声音。

“岑澜…我原以为你如梨白,现在你与她不过一般黑。你们将我的所有玩弄掌心,我大不了不入仕,可是康淳是我的命啊!”

“我没有…”岑澜快要将肺咳出来。

“我的澜啊,你看看你这一辈子,她是谁啊,蒙月啊,全家几十口人死于岑明误判的蒙月啊,你以为你真的把她融化了?我告诉你,康淳进府是她帮忙的,靳珺荷的失身也是她一手制造的,她一直在勾引岑誉,还妄想把靳珺荷赶走,做岑誉的正妻…她是什么身份,岑家的脸面今后往哪里搁?…你快看看吧,这就是你捂了五年的蛇!”他越说越兴奋和癫狂。

我指甲陷进手心的手,“你住嘴!你给我住嘴!”

岑澜紧紧闭着双眼,睫毛不停颤动,手快要将被子抓透。

“说起来我并没有做些什么,倒是蒙月更上一层楼。”他洋洋得意,抓紧岑澜的手将她移开,站起身掸了掸衣袍,“岑澜再见,强制你我夫妻一场,是你解不开的枷锁。”

她垂倒在床上,眼神空洞无光,我移步将她冰冷的手放在被窝里,想说些什么,她却不想再看我一眼。

我一直听得她捂在被子里小声啜泣的声音,我宁愿她打我,骂我,也不愿她拿沉默对我。

“澜,不是这样的…”我出口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自己对岑誉是真心的,还是说康淳入府不是我的本愿?

她抬起泪眼问我,“咳,咳,蒙月你记得入府的那年,我问你的问题吗?”

“我记得。”

“咳…我问你恨我们家吗?”她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对我欺瞒的审判。

我有一瞬间的迟疑。现如今事实摆在了眼前,她会希望我怎么说?我试图去揣摩她的心思,迎合她的心意。

“你是在想说假话?还是说真话?咳…”她紧接着开口,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我…”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似。

“蒙月!无论说点什么也好,无论假话真话,只要是你啊!”她拍了拍床,显得痛苦不堪。

我愣了愣,清醒之后只想扇自己的耳光,她说无论是假话还是真话,都不再重要,而是我,是我对她的应答,没有蒙家也没有岑家,是我对澜的应答。

是在一方院子里,只有我和她的那几年。

“我…不恨。”我颓然说出口,那一刻我的心跳突然停止了一瞬,就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离我远去了,她将我溃败了。

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床幔,在泪水斑驳的脸上扯出一丝释怀的笑,“谢谢你,月。”

夜晚降临,隔壁房间传出放纵的声声销魂呻/吟,忽高忽低的喘息声跟随着风声起伏,秋风毫不留情打掉院里梨树的叶子,刮起大风席卷所有的不舍、眷恋以及微弱生机,缠绵的两人似乎就在眼前忘我的纵情。

我起身想要将那两人赶出去,岑澜果断拉住我的手,“别去。”

我轻易的挣脱了她。

“我求你别去!!咳…咳…”她紧紧按住胸口,止不住的狂咳,脸憋的通红。

我已经走出了门外。

“蒙月!我早就知道了!比你更早知道!咳…咳…别去!”她倒了在床上突然没有了声息,霎那间我恐惧陡生,我转身几步将气若游丝的她抱在怀里,眼圈忍不住开始浸润,为什么她要将委屈自己一个人消化。

“那副画我一开始就知道是康淳。”她依靠在我的怀里,低眉顺眼,她的全身冷极了,“我连岑府的门都没有出过,怎么会在那辽辽山河之间…咳…?”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爱他?”

“咳…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会给我吃蜜饯,会为我打伞,会带我去季尾山,会教我跳舞…我人生所有第一次都是他带给我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只是一提起,她脸上就出现了笑容。

我心中泛起苦涩,她不曾看看背后的他有几分真心么?“他是骗你的。”

她的眼神瞬间冰冷,“我愿意的又怎么样?”

“呵呵…”

不知多久,隔壁停止了声息。

岑澜缓缓闭上了眼,流下一滴清泪,“蒙月,明天把院里的梨花树移走吧,现在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一个面目丑陋的人,配不得这洁白。”

“澜…”

“移走吧。”她不再理会我。

我抬头看着深秋枯萎的梨花枝木,明明春天还是满树的洁白,如今哪里会是它的坟墓。

这个深秋已经有了寒意。

直到很久的后来我才知道,玄延不是因为学问不够上不了榜,也不是因为岑家的百般阻拦,而是这封安的知情人根本就不允许他步入朝堂。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这命。想要的总是望尘莫及,到眼前的却不再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虐点即将来袭…

☆、原谅

玄延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像他从未来过一样,不,他带走了什么,他带走了岑澜的生气。

岑澜不顾阻拦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她看向院中的空空如也的空洞,声音疲惫沉重,“月,咳…让人把梨花树栽回来。”

我加紧她身上的披风,再三解释,“澜,树挖走的时候下人们发现里面都枯死了,没有办法再存活了,已经烧掉了。”

“咳…咳…”她喝下一杯水。

“水凉了…”我夺下她的杯子,再倒了一杯放在她的身边,她却没有再喝的意思。

“那就重新再种一棵!”她满脸的任性和稚气,睫毛颤动。

“明年春天好吗?”我柔声安抚。

“春天?”

“嗯。”

“玄延他喜欢梨树。”

“嗯。”

她嘴边噙着淡淡笑容和期待,仿佛玄延从未失踪一般,她越风淡云轻,我越觉得是在酝酿一场爆发。

同样颓废无力的岑誉从外面走来,他将窗从外扑通关上,再走进入了屋内,气愤异常,“这个负心汉玄延竟然人间蒸发了!”

岑澜听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哥哥,喝点水吧。”

“澜!只要他还敢出现在秦州,我就要将他抓回来!”岑誉不管不顾推开她的手。

“哥哥,喝点水吧!”她提高声调,移开话题。

“澜,哥哥…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他紧抿着嘴,最终还是接过杯子一口饮下。

“咳…谢谢哥哥。”没有血色的脸和唇,她强撑出一抹笑,“哥哥,明年春天要去参加殿试了吧?过了年就出发了吧?”

岑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我不去。”

她讶异道,“哥哥为什么赌气?哥哥从小不是就想要位极人臣么?”

他匆忙扫了我一眼,“这次算不得数,明年!明年我再参加一次乡试。”

我知道他是不耻自己的试卷。

岑澜的身体每况愈下,三请晓星子来把脉,他都摇摇头说无济于天,大抵还有二十多天的时日,让准备好后事。

岑誉独身倚着朱红色的柱子上,看向我的双眼真诚祈求,他渴求似的抓住我,“会好起来的吧?”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时日不多这句话并没有当着岑澜的面说,只是每一个人听过后,再见她时总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份不舍的沉重,敏感如她,她早就有了预感,说话时也带着无所遗憾,和来过世上一遭的感激。

我将最后一口药喂完,起身又去煎下一副药,她抓住我询问道,“哥哥要来了吧?”

“大概是吧。”我敷衍一句。

“咳咳…你怎么总是躲着哥哥?”

“我没有…”

“哥哥来了。”

岑誉进了屋,坐在她旁边的杌凳上,摸着她的头,“澜,你今天看起来好很多了。”

她有些欣喜,“真的吗?我有好好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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