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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7)

作者: 凤鸣九皋 阅读记录

白小雅知道闯祸了,啥也不敢多说,加倍细致地搞卫生去了,一上午没敢停一会儿。就剩下会议室的大玻璃桌没擦了,聂董突然来了,说要开个行政会议,总办的全体人员参会。

一二十号人围着大玻璃桌端然肃坐,聆听上首的聂董训话。白小雅在离聂董最远的位子坐下,不敢看聂董,眼神不安地在桌面上睃巡:玻璃桌面简直就是尘痕的照妖镜,在明亮的光线下,桌面上下那些絮状的、条缕状的、甚至斑斑点点的尘痕,一览无余。白小雅暗中叫苦:我每天都擦一次,怎么还这样不堪入目?

聂董说要召开年度峰会,各分公司的老总将云集总部;聂董说小雅要负责所有的会议记录;聂董还说了什么,白小雅就听而不闻了,桌面的脏污让她十分焦虑。聂董本来要说大事的,可突然厉声责问白小雅,仿佛不先处理这事,就没办法接着讲下去:“白小雅,你是这样给我擦桌子的?我就是怕别的桌子藏污纳垢,才特意弄张玻璃桌。这是我见过的最脏的桌子!总办就这么点卫生,你能不能用点心对待?散会后立即把它擦干净了。”

一桌子人全看向白小雅,白小牙雅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的红晕一直涨到耳根:“是,散会我就擦。”

让白小雅如坐针毡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白小雅留在会议室准备搞卫生,聂董刚出会议室又转回来,笑吟吟地嘱咐:“小雅,别忘了会议桌。”柔和的语气跟先前的厉声责问,有如冰火两重天。

干净的湿毛巾、废报纸、玻璃刷、玻璃水,能用的工具全用上了,爬在桌面上,钻进桌面下,白小雅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看着光洁了,阳光一照,还是不尽如人意。白小雅哀叹,就为总办有这么张难搞的玻璃桌,不能久留此地。

3、

很有几天聂董没来总办,听说飞去了福州新开的公司。白小雅一直绷着的神经,这才敢松松,聂董飞离北京,意味着白小雅又可以坐在前台,疏懒掉每天的一半时光。连王总监在值班日趁着没有外人,一改淑女范儿,走着舞步笑嘻嘻地跟白小雅说:“没人管喽。”

总办的工作午餐,都是后勤的小郭每天十二点送上来,到楼下时就电话通知前台。前台的总机十二点准时响起,白小雅也没看来电显示,条件反射地抓起电话就喊:“小郭同学,你想把俺们给饿死嘞,麻溜儿送上来。”白小雅没等对方开口,就哇哇了阵家乡话。小郭是她老乡,两人对话都嫌普通话拿捏,私下全溜家乡话。

电话里的声音有几分迷惑和不悦:“说什么呢?我找人事王总监,麻烦你转她的分机。”

白小雅意识到犯了前台大忌,通电话后不管对方是谁,都要说标准的套话:“您好,这是鸿福集团总办。”羊都亡尽了,也没必要补牢了,白小雅正正腔调:“请稍等,这就给您转。”下手麻利地转走电话,原以为这事就完了。

人事部敞开着玻璃门,分机竟开着免提,身材那么高的王总监,不敢坐,弯着腰接电话。白小雅才听了一句,就惊悚地把耳朵支了起来,刚才要她转电话的声音,这时正狂风骤雨地袭击王总监:“前台是公司的一个脸面,现在的前台简直就是一只乡下的笨小鸭,说话南来北往的,蓬松着头,眉眼都不修饰,年龄还偏大。当务之急,你要对她进行培训,让她机灵起来,先从普通话培训她吧。”

王总临一迭声地说:“是是,聂董,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办。”

白小雅的脑袋轰地一下:完了,又撞到聂董的枪口上了!

白小雅通红着脸,怔怔地盯着王总监走过来。王总监同情地说:“大概你也听到了聂董的电话。”白小雅点点头,王总监接着说,“总办的人还培训普通话,外人知道了一定会笑,我得执行聂董的任务,咱俩拍个工作照,我再把接电话时应该说的礼貌用语,列出几条,你没事就多练练。”

王总监把培训白小雅说普通话的工作照,发到集团高管的微信圈里。这下子各分公司的头头脑脑们,都知道总办的前台竟然不会说普通话了。这还不算,聂董隔三差五就往前台打电话,说是找这个长那个的,以前也没见她打来过,明摆着就给白小雅施加压力,逼白小雅尽快学好普通话。白小雅一见聂董的号,就会紧张得嗓子痉挛。王总监安慰她说:“聂董注重培养你,你要真的一无是处,在总办还能留到现在?”

总办的小职员在窃窃传言,说聂董回北京了,而且是由两个人搀扶着回来的。白小雅懵了:生龙活虎出去的呵,回来咋就这么不堪了?司机小黄证明说聂董只是有点腰椎管狭窄致使的腰疼,别无大碍,又说新公司问题一大堆,聂董近来压力较大。

白小雅不敢有丝毫大意,把总办清洁得一尘不染,随时恭候聂董大驾光临。这期间最受聂董器重的汪总,不时交待白小雅写些材料,如市场调查、规划报告等。白小雅初次写公文,难免不懂套路,财务经理和王总监,感念白小雅平时给她们做卫生,都乐意尽心指教,甚至在复杂的数字统计方面代笔。

意外总是层出不穷,那天白小雅上班后去喂鱼,差点吓傻:鱼缸内的照明灯灭了,缺氧、低温、水极混浊,九条血红鹦鹉平躺缸底,仅有两三条奄奄一息。昨天下班前停电预警灯就亮了,怎么就没有人明白?一条鱼七百元事小,这外号发财鱼的东西要是全死了,岂不预兆着集团霉运当头,加上聂董折腰而归,这比擦不干净会议桌严重十倍!白小雅报告王总监后,十万火急地打电话催鱼老板快送活鱼来。

买电、换水、换鱼,白小雅边帮鱼老板忙碌,边祈祷聂董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来。谢天谢地,水清鱼欢,看起来比往常更赏心悦目。

中午时,聂董穿着一身清爽的运动服,推着购物车腰直步轻地上来了,这个要强更要面子的女人,推着购物车是防止人前因腰疼露出佝偻相。聂董跟经理们在大鱼缸前,谈笑风生地赏了一回鱼,白小雅直庆幸鱼换得及时。

给聂董烧水沏茶时,白小雅没倒矿泉水就先烧壶,聂董一声不吭,也不看白小雅,直接把危险的空壶拎一边去了。白小雅体会到了什么是恨铁不成钢。办公室主任得知聂董中午要吃粥,殷勤熬出粥舀出一碗送进去。汪总过来,见锅里还有一碗粥,说他也来一碗。白小雅把粥全舀给汪总后,端着空锅去水房清洗。

洗锅回来,总办里硝烟弥漫,聂董在大发雷霆:“看看给我招些什么人,能不能找个机灵的!”

白小雅不知道哪儿惹火了聂董,刚上前就被聂董一把推开:“你离我远点!”

白小雅由最初的惶恐,变得倍觉委屈,以至心灰意冷,既然聂董要她离远点,她就远远地走开了。王总监手足无措地来找白小雅:“聂董发火你还不快去边上伺候着?”

白小雅执拗地说:“不去,她正烦我,我再凑上去,更招她烦。”

王总监没办法:“非常时候你也别撑她的眼,找点活儿慢慢干,熬过这窘局吧。”

快下班时,白小雅觉得想好了,她去找王总监:“我不能达到聂董的要求,你给我张离职单,我走人。”

王总监叹口气:“我真心疼你,聂董发脾气,肯定有原因,你先别急着离职。”

一句心疼话,让轻易不落泪的白小雅,再堵不住泪腺,无声地哭成了个泪人。王总监忙递过纸巾:“刚才聂董也表示后悔了,说她这段诸多不顺,压力大易发火,大家别介意。她是董事长,不好给你道歉,明白吗?”下面是一堆劝慰话。

白小雅心里异常酸疼,就一直哭,出了人事部还是哭,紧绷着嘴却堵不住眼泪。由于哭得眼睛通红,她不敢看同事,同事也不敢看她,没人再支使或麻烦她去干什么。她无声地哭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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