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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2)

作者: 凤鸣九皋 阅读记录

全福看着快递铺门口的兵卒,不无羡慕地说:“好清闲的差使,他们早上就该出发了,这都午时了,还一个个跟散了身子骨般在门口瘫着。”

白提刑悠然自在地骑在马上,司空见惯地说:“庸官必出懒卒,不知道多少事儿耽误在他们手里。”

三、虹桥险情

一行人马顺着大道来到虹桥前,那座气势宏伟桥面宽阔的无孔大木桥,有如飞虹横架在进城的要道上,落成后不知道惊异了多少人的眼光。在这水陆交通要地,不仅虹桥两端摊贩密集,甚至侵占到了桥面上,堵塞了桥上通行。家仆来旺和保儿,一边一个紧紧扣着白提刑的马缰,白提刑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

虹桥上突然人声鼎沸,许多人爬在护栏上向桥下看,原来桥下有艘大客船的桅杆,眼看就要撞到虹桥了!这一险情的制造者,是那几个只顾埋头拉船的纤夫,他们人都进入桥孔下了,竟然忘了告诉船上放下高高的桅杆过桥孔。眼看就要发生桅杆撞桥事件,船上的人急了,有一个人拿起长篙撑拒桥体,竭力要阻止撞桥。船上中间一人像是个主事的,指挥着船夫们放桅杆、转舵向应对险情。一时间,桥上观者揎袖挥臂,恨不能劈手拉住大船撞桥。有一个人甚至跑到桥头卖绳索的摊前,拿了一捆绳子从桥上甩下来,要援助船上的人。船上人置身险境,更是手忙脚乱。

白提刑看到大船已经打横,桅杆也将放倒,险情大体解除,已无可观,提马上了虹桥。要下桥时,迎面上来一乘轿子,直直冲白提刑而来,轿前的家仆粗声大气地向白提刑这帮人说:“这是蔡大学士衙门的董书办,闲人让道。”

来旺过去理论:“我还没说话你倒吆喝上了,我们提刑白爷公务在身,误了公事,你担待得起吗?”

两个小厮各为其主,言来语去打口舌仗。白提刑不耐烦,叫回来旺:“让了他又不小了我,牵马靠边儿站,让他家先过去。”

白提刑发了话,来旺再不服气,也只得牵了马贴边站了,让董书办的轿子大摇大摆地过去。轿里的董书办掀开轿帘扫一眼白提刑,白提刑扭过脸去,只作不见。

前面有辆驴拉的串车,到了下桥的吃紧地儿,驾辕的汉子吃力地压着车杆,减缓车子顺坡下滑的速度,免得撞到行人。来旺一肚子气没地儿出,这时找到个出气筒,扬声喝斥那拉车的汉子:“拉个死蠢笨重的破车,尽在这节骨眼上碍事,以为这桥上是你家场院,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下了拥挤的虹桥,身后的汴河也拐弯东去了。在高大的土夯木排叉柱城门前,护城河水波涟漪,平桥上好些人凭栏观水看鱼,几个小乞丐纠缠着他们讨要施舍,有人被纠缠不过,拿出几文铜钱转身打发小乞丐。城门大开,城楼上下没有一个城卒守值,单檐五脊顶的城楼里,只有一个闲人在平坐里向下张望,土夯的城墙上长出了荒树,一副失修的样子。护城河的平桥上,一辆串车出城而去,苫布罩着鼓满满一车东西,苫布竟然是大户人家精美的草书屏风!真是物非所用。

下虹桥走老远了,来旺还气呼呼的:“大官人怎么长他人志气,那董书办不过是一书吏,职位不比您高,当着那么多人,敢让家仆对咱们喝五吆六,明摆着欺人太甚。”

白提刑像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是新党得势,咱们这些旧党哪能跟他们争风头。旧党如苏轼、黄庭坚等人贬遣外地不说,他们的书画、著述,朝廷下旨焚毁,民间一概不得收藏张挂。刚才那辆串车,就是把旧党文士的书画,一堆儿推出城外销毁,谁家敢留着这些祸根惹是生非。那董书办是新党一派,又是当权蔡大学士的心腹,你说咱们惹得起吗?”

四、驼队疑点

几匹骆驼缓缓进入城门洞,载着像是书册之类的东西,要出城去。一个牵头驼的汉子,一手指着前方,喝人让道。白提刑本来没有注意这几匹骆驼,汴京有驼坊,汉人、胡人驱驼运货是汴京很常见的一景。引起白提刑注意的是,骆驼载物很少,这不合常理。牵驼的汉子,虽然穿着和周围的人差不多,但那一口拗舌的胡音和深睛厚唇,明显就是北方来的胡人。近来辽人来汴京的不少,远道而来互易,回去时往往驼载如山,才不枉跑来回。这么点货物,怎么看都像是做做样子掩人耳目。别人没注意这个细节,白提刑起了深深的疑心。

目送着小小驼队出了城门,白提刑也进了城门。城内景象与城外明显不同,城内人烟凑集房舍严整,酒家正店的彩楼欢门、器作卦馆、王氏纸马铺、香软子冷饮摊,等等铺肆数不胜数。一进城的城根下,剃头修面的对面,是处税务所,占据要道,就等货物进城交税。税务官在里面登记税簿,外面一个税吏指着装有纺织品的麻包,给车夫报出一个税价,车夫们显税高,大声争辩,吵嚷声引得城楼上的人向下观看。

税务所的旁边是个酒店,三个兵卒押运军酒前在做例行的武器检查。白提刑看到这儿摇头自语:“望火楼成了虚设,兵卒们倒酒做起了生意,不务正业呵。”后面轿中的娘子,叫歇了轿子,掀轿帘吩咐跟轿的侍女:“这儿有刘家香铺,刘家上色沉檀拣香,是城内最有名气的,你去买些我熏衣服用。走这半日,有些口渴,那卖香软子的虽然是路边摊货,前几天喝过一次,好甜糯的口儿,一并买些拿回家慢慢喝它。”

白提刑看见王留生带着一个童儿迎面走来,王留生是一个学富五车同时又很清高的人,从不屑于跟权贵打交道,汴京的文人官宦,都以能同王留生攀上交情为荣。白提刑在马上侧身堆笑,正要殷勤打招呼,那不通人情世故的王留生,竟然拿“便面”遮了脸,避什么厌物似的,假作没看到白提刑,带着童儿扬长而去。白提刑很觉不悦,心想:“幸好没有打招呼,否则真要自讨没趣了。像王留生这样的清流文人,也不过贪图个高洁的虚名,终究于世无济。”

前面就到白提刑的宅子了,左边是“赵太丞家”的医铺,赵御医退休后,在家开堂坐诊卖药,他的治酒所伤真方集香丸,是解酒病的一绝。鲁提刑嗜酒,害酒病是常有的事,白提刑心想买些治酒病的药送给鲁提刑,也算还了他上次送自己蜡烛的情。白提刑住了马,掏出碎银给来旺:“你到赵太丞家买几盒醒酒的药,我在这儿立等,买来后同我上提刑司去,其余人回家去吧。”

来旺接了碎银应声而去,白提刑无事乱张望,见左边卦馆的棚下挤满了人,外面写有“解”字的招牌惹人眼目。也难怪问命的的文人多,清明节后的月底,就是汴京三年一次的进士考试。

白提刑一等二等不见来旺回来,正不耐烦,来旺拎了药回来了。白提刑问:“也不见那边有多少人问病,怎么这时才回?”

来旺说:“前面两个妇女带个小儿看肠胃病,罗哩罗嗦问个不休,赵太丞只顾同她们搭话,把我晾一边儿排队。”

白提刑不悦:“那赵太丞又不是不认识你,这点方便都不与你。”

赵太丞医铺右边就是白提刑家宅,这时白宅门口站着个人,背着个包袱提着盒点心,向坐在门口的门房问话。白提刑看看不认识:“那个人像是走亲戚的,我却不记得有这样的亲戚。”

来旺仔细辨识后一口咬定:“一个问道的路人。”

那人大概问好了路线,抬头看了看要去的方向,转身走了。

五、金国的奸细

白提刑到了提刑司,鲁提刑已经在厅里坐等了。鲁提刑是正职,作为副职的白提刑,表面对他唯唯喏喏,暗中却嘲笑他碌碌无为。

白提刑赶忙上前一揖说:“长官何事见召?”

鲁提刑还一揖:“李巡按弹劾你我玩忽职守,今胡人驭驼来往京都,名为贸易,实是刺探我朝虚实,弹劾密抄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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