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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艾莉(42)

作者: 得久 阅读记录

裴辎重到酒柜找来一瓶伏特加,从制冰机里铲出一些冰块放到杯子里,注满烈酒,仰头吞下。那天,刺眼的一幕又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胸口像有一块硬结,上不去,下不来,悬在那里,卡得他难受,他用手按了按,竟感到微微地酸麻。

她怎么能对别人那样笑呢?笑得那么的顽皮、生动,那么的孩子气。在他面前,她多是拘谨矜持的,说笑起来,嘴角总是留着坏坏的俏皮。向来知道她有叛逆天真的一面,却从未如此放开地在他身上使过坏,他看到的通常是倔强中带着忧伤、孤勇中带着落寞的费艾莉。

他们青春张扬,灿烂耀眼,走在一起登对得让他自惭形秽。他没办法再那样年轻了,他也没办法能令她那样快乐——对了,他怎么忘了,跟他在一起,她好像只喜欢睡觉。

那时,他没有力气去推开车门,没有勇气出现在那个画面里,他怕自己成为一个多余的外来者,怕这份突兀令自己难堪,怕他们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

他,只有选择逃走。

他胡乱地喝着酒,不知不觉,一整瓶伏特加就见底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喝完了,他也应当终止这种情绪,探到桌边的手机,接通了某个人的电话:“今早飞大马……少废话,尽快!”

石川揉揉眼睛,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手表,将近凌晨3点。他起床披好衣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坐在电脑前等待开机,在他睡意未散,显得有些空洞的脸上渐渐出现了凝思的神色。

老板来这两天了,种种做法表明,他很不对劲。

日程紧凑得连根针都插不进,不像往常,无论再怎么忙都要挤出时间陪陪费小姐。这一次,各路应酬接二连三,来者不拒,别人敬他酒,也是痛快地一应到底,大家都跑来惊诧地跟他说,原来裴总如此海量。

现在又临时变卦,匆忙地改变计划,只是为了参加年度企业家论坛会,他摸摸刚刚冒出硬茬的下巴,近来还是小心说话行事为好。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费艾莉盘腿儿坐在客厅里和老费看电视。

她披着一件松垮的针织开衫,一条黑缎灯笼裤,头没梳,脸没洗,偶尔拍着沙发,对着电视,哈哈大笑。

老费左腿抖完,右腿抖,再不就是两腿一块儿抖,眼珠子在电视、阳台、费艾莉,三点之间来回游走,样子是刺刺挠挠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费艾莉看向老费,正逮着他用眼神斜视她,她收回和他猝遇的目光,拿起一颗洗好的小西红柿放在嘴里嚼来嚼去,腮帮鼓鼓地说:“我又让您不顺眼啦?我发现只要大周末的天儿一好,你老人家看我就不高兴。”

老费向前探了下身,“闺女,咱爷俩聊聊。”

费艾莉调整坐姿,笑滋滋地面向老费,仍是盘腿而坐,手抠着雪白的脚丫子,“聊啥?”

“就聊聊小邵。老爸看……这小伙子行,你要是能跟了他,我心里这块大石也就平安着陆了。”

“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用鼻子嗤笑了一下,解释说:“我和邵帅就是同学老友,我对他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可别在这乱打小九九了。”

费艾莉一句话把老费噎了半天,他攒了口气,义正言辞地说:“小邵有什么不好,你以为他是真呆着没事,在这游手好闲陪俩老头耗着呢?他爸、他妈、他事务所同事都打电话催他回去,他顶着这些压力,硬是要留下不走,你觉得是为了谁?

你都不知道这孩子多有心,见家里厕所的水箱阀门坏了,一直走水,他给买了个新的换上,喷得一身水……咱家柜子里的药,基本都过期了,他怕你这个迷糊蛋儿不小心给吃了,全都扔了换成新的。姑娘,这么个有心人,你怎么总是选择视而不见呢?”

费艾莉鼻子哼了一声:“那您为什么老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帮他说好话呢?”

“因为老爸觉得他更适合你。裴辎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你呀,”老费一顿,摇摇头说:“估计也不咋清楚——你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距太悬殊了,你将来要真跟了他,我怕到时候受伤害的是你。嫁得又那么远,我要不在跟前,你受了委屈,连个哭的地儿都没有。

情人节那天,你等他一天电话吧?你敢说你不失落吗?你说幸福要靠自己,但那样的你,我这个做爹的心疼。从小你就缺少温暖,所以我更希望你能找一个知冷知热贴心的人陪你。

这些,恐怕裴辎重做不到。”

老费一番语重心长似乎触动了艾莉的某个神经,她一直咬唇不语,悉听教诲。

最后老费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你再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你秦叔找小邵喝酒,他说眼睛伤了,喝不了,你代我们去看看他。”临走前又转身补充一句道:“别邋里邋遢的,成天笑得没心没肺,也不知道上点儿心。”

作者有话要说:你有没有过在想起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时候想起一首歌呢?这里的邵帅让我想起了王光良的《烟火》,无聊时可以找出来听听哦~

☆、Chapter 33.一波又一波

费艾莉只敲了一下门,邵帅的脑袋就从里面钻出来了,笑嘻嘻地说:“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一猜就是你。”

他眼睛还捂着纱布,殷勤热情地将她往屋里引,她忽然想起上次来这儿还是他脑袋磕大包那回,邢桂芝给她开的门。

她问:“你回来就住这儿啊?”艾莉四处打量了一下,陈设几乎没变,大概是他去北京读书以后,这里就一直空置了。

“没有,脏衣服攒多了,偶尔我也住下酒店。”

“你好点了吧?”她骨碌下眼珠,又急忙补充道:“哦,我替我们家那俩老头儿问的,他们还挺惦记你的。”

“基本没事儿了,要不你再瞅瞅?”他揭开纱布,大方地将脸贴过去,方便她随意察看。

她头稍稍靠前,看了一眼,眼角还有些肿,不过红血丝好了不少,不像之前红得瘆人,“嗯,你没事就行,好好呆着吧,我得走了。”

邵帅一下按住她要移走的肩膀,“欸,刚来就走啊,你就这么看望病人的呀。我等你到现在,早饭都没吃。”

“你不吃饭还能赖我?”

“就赖你,大早上你咔嚓一道圣旨说要过来,我不得打扫寒舍,忙着接驾嘛~”他指指肚皮,无赖道:“你听听,它都都叽里咕噜抗议成什么样儿啦?”

艾莉动了动被他锁在掌心的肩膀,他也跟着紧了紧力道,艾莉对他的歪缠忽生厌恶,语气凶狠地说:“你松手。”

他像抗议似的手上又加了把劲儿:“我不松。”

说时迟那时快,艾莉上去就揪住了邵帅的右脸,使了劲儿,逆时针方向扭动,嘴里要挟他说:“松不松?不松我还使劲儿。”

邵帅整张歪扭到右边的面皮滑稽可笑,像个做鬼脸的调皮坏小子,他说话漏风、吐字不清地坚定含糊道:“不松!”

这两个家伙你加一点力,我用一点劲,死死地瞅着对方,僵持了一分钟左右。

这短短的一分钟对他们来说是痛苦漫长的,邵帅这个小人快要把她的胳膊捏碎了,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严重扭曲的右脸斜斜地向上豁出去,露出了粉色的牙龈和一排洁白闪亮的牙齿。他们就这样面目狰狞地死磕对方,谁也不让一步,直到艾莉提出:“这么着,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松手。”

二人同时卸了架势,艾莉揉着肩膀疼得呲牙咧嘴,邵帅整边右脸已经麻木,鲜艳的红色血印和左眼的雪白纱布成对角排布,对照分明,倒霉倍增。

战场的硝烟弥漫了一会儿,艾莉打开冰箱门,只有几只鸡蛋可怜巴巴地躺在里面,数一数,整整5枚。当她将煮好的5颗鸡蛋在碗里摞好,端过来时,捂着腮帮的邵帅委屈地嘟哝:“费艾莉,你上供呢?”艾莉手里提着瓶酱油坐过来,从碗里捡起一颗鸡蛋在他右脸上转了两圈儿,“这个是给你揉脸的,好得快,电视上都这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