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费艾莉(3)

作者: 得久 阅读记录

“那么你希望我做些什么?”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很失落,但非常愿意帮助她。

“请你和我母亲说拒绝这门亲事,找什么理由都可以。”她不想直接拒绝李华凤,只能假以他人。

陈曙光做出很无奈的手势说:“虽然很遗憾,但我很高兴为你效劳。不过,作为回报,你总要陪我吃完这顿饭吧。”

他们之间的缘分短到只够一餐的时间。

晚餐过后陈曙光开车送艾莉回去,“费小姐,感觉……你是一个话很少的人。”

艾莉点点头,才想到他看不到,“可能我不太善于和人交流,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会说,你觉得很无聊吧。”

“不不,你千万别误会,只是觉得你很安静,让人很舒服……”“啊——小心!”艾莉提醒他,一辆跑车从旁边飞快变道,随后擦驰而去。陈曙光下意识急刹车,强大的惯力将艾莉甩出座椅撞到了前挡风玻璃,发出“咚”的一声响。

“Shit!”他诅咒已经开远的跑车,慌乱急切地询问艾莉:“你没有事吧?”

艾莉有些耳鸣,额头火辣辣的疼,“没事,都怪我忘系安全带了,幸好玻璃没碎。”

陈曙光先检查了她的伤,最后还是不放心,硬是拉着艾莉去了趟医院,忙前忙后的照顾她,直到李华凤赶到,他才歉然的离开。

☆、Chapter 4.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费艾莉的头竟撞出了鸡蛋大的包,伴随头晕、呕吐,医生说是脑震荡。李华凤不得不停止后面的相亲安排,她竟因祸得福了。为了方便照顾她,李华凤把她从酒店接到了自己家里。

裴简林很忙,不常照面,所以这里一般就只有李华凤和她仅八岁的弟弟裴道远。小家伙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姐姐,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黏着她。一会儿献宝似的给她展示他珍藏的各种飞机模型,一会儿又嚷着艾莉给他读故事。都说男孩子像母亲的多,裴道远就像极了李华凤,艾莉想这个小家伙以后准是个“祸水”。

李华凤每天询问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精细且用心。她在艾莉五岁时就和艾莉爸爸离了婚,一个人忙着进出口生意,总是国内外的跑,后来又嫁给了裴简林,更较少回国了。对这个女儿,她非常的揪心惭愧,想将以前的亏欠空白多找回一些。

晴朗的午后,太阳把人晒得懒懒地,李华凤和艾莉在阳台上吹风喝下午茶。没有别人打扰,显得格外的静谧美好。

“艾莉,你怨过我吗?”李华凤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虚空,猝然发问,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艾莉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背向李华凤轻声说:“我能理解。”

年轻时的李华凤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的美就像一幅江南的水墨画,精巧灵秀。她是如此的出众,父亲又是市委高官,追求的人快要将艾莉姥姥家的门槛踩烂了。家里给选的,她一个也不中意,偏偏看上了建设局新来的毕业大学生费铭。

费铭出身农村,那时的大学生是个闪闪发亮的称号,他有才华但却心性高傲,朋友都叫他“东郊狂人”。

一个是美人,一个是狂人,他们走到了一起。本该是郎有才,女有貌,一对璧人喜结连理,生个孩子幸福下去,但是生活偏偏撕碎了这一切。

费铭气盛狂傲,不轻易将人放在眼里,得罪了很多人。压抑和不得志让他学会了嗜酒,在一次外出任务,喝多了的他将重要的文件丢失,之后他被开除了。

从此费铭一蹶不振,每天与酒为伴,无所事事。这样下去,眼看这个人就要废了。李华凤终于做出离婚的决定,将孩子留给费铭,净身出户。李华凤离开后,费铭为了孩子必须重新振作,他靠着自己的文凭开始到处承包工程,当起了九十年代的包工头。

李华凤看向艾莉,小小的身形,纤瘦的肩膀,从小缺少母亲的呵护和父亲的疼爱,她一个人是如何长大的?又是如何化解心结毫无怨尤的?她的懂事让李华凤钻心的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砸落,她死死咬住嘴唇,用手捂住鼻子,害怕发出声音。她不想让艾莉发现她在哭,因为她不想再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去安慰她。她起身走向洗手间,将门紧锁,终于崩溃放声痛哭,她的艾莉……她的艾莉……

相伴的时间总是短暂匆忙,费艾莉要回中国了。李华凤知道留不住她,只能拼命地给艾莉带东西,吃的、穿的、戴的,恨不得将自己都打包带走。

“妈,东西太多了,路上颠簸,箱子会破掉。”李华凤将行李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装了好多次,只是为了多留出空间,多带点东西。

“没事儿,再挤挤。”

“姐,还有这个,我最喜欢的战斗机,送给你。”裴道远举着它的宝贝。

“哎哎,你还来给我添乱,没看着已经没地儿了吗。”李华凤说道。

艾莉接过它的战斗机,仔细看了看,“真酷。放心吧,我会替你保管好它的。”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分离在即,李华凤抱住了艾莉,嘱咐着:“闺女,你也快三十了,要抓紧啊,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就带过来给我看看,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艾莉微笑点头答应。

“如果你再没有动静,到时就别怪我出手了啊。”

“好。”

“要按时吃饭,少熬夜,多喝水,这样才漂亮。”

“好。”

“我一会儿就不送你了,放假记得抽空来看我。”

“你放心。照顾好自己,我也努力把自己嫁出去。”艾莉拿着飞机模型,倒走着,朝李华凤和裴道远挥挥手,转身上车。

裴辎重给裴啸天守足了一百天的灵。

这期间,他将所有的事务推了出去,彻底地放空自己。

三个月后,他离开大马,来到中国,决定去那里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

漫无边际的海水让人顿失空间感,海和天是连成一片的黑,星星布满天幕,它们活泼灵动又浩渺神秘。

裴辎重一个人在游轮的阳台上吹着海风,喝着酒。海潮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是时间在叩击心门,回忆的闸水泛滥而出,他想到了在那个峥嵘大时代里他的祖辈。

清末民初,国家战乱不断,军阀割据,百姓流离。为了讨生活大量的广东、福建人涌向南洋——一个只允许苦力和生意人存在的地方。

作为拓荒者,他们有的被山里的毒蛇蝎子毒死,被猛兽咬死;有的从山上直接掉落摔死。除此之外还要遭受当地人和殖民政府的歧视和屈辱,“谁叫你做中国人”。但正是这些华人的挖采垦殖、吃苦耐劳,才有了今日东南亚经济的繁荣。

悠悠的岁月流淌而过,距他的祖辈来到大马已经一个世纪了,现在轮到他要渡过这海峡,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

月亮不知从什么地方拨开黑幕钻了出来,圆圆的银盘子,倾听着这人世间的哀愁和忧伤。她在天上不知多久了,也不知悄悄地藏了多少心事和秘密,她是一个好事的老者,从古到今总是静静地瞧着老天带给人的苦。

这是个婆娑世界,堪忍第一,创艰守难,亢龙有悔,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当年裴啸天为了保护和磨砺裴辎重,毅然决然将他寄养在老家,由一个最信赖的朋友照顾。他在那里度过了重要的十二年人生,学习了大量的经史子集和一身本领。成年后,裴啸天将他送到美国,开始用另一个名字生活。

从此,每天都有应酬不完的人事,看不完的报告、数据,下不完的决策。做空中飞人,居无定所,较少的空闲留给自己,他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时刻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担和责任。

大海将一切都割裂了,他像是漂泊到了天涯海角的地方,只有月亮陪着他。海风不知从哪儿送来微弱的口琴声,曲子悠扬婉转,好像诉说着惆怅和遗憾,也许是月亮的,也许是大海的,说不完、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