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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艾莉(20)

作者: 得久 阅读记录

老费吸溜了一口热水,“咕咚”从嗓子眼儿一直流到胃,拐带着脑子也跟着一热,忽悠下了个决定,势必要让小费参加这次聚会。

自从老费对这件事上了心,就开始留意着艾莉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她有一点不想去的意思,老费就要立刻把这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还时不时地向艾莉吹吹耳边风,比如:“大过年的,别成天在家囤着,养肥膘呢?”再比如:“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别总在家陪着我,你陪着我能把自己赶紧嫁出去吗?”又比如:“我找你秦叔去,一天都不回来,你自己随便吧。”

艾莉当然想不到最近忽然变得有些贼眉鼠眼的老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她听得出来老费是不想让她成天宅在家里发霉发烂。她想正好明天有同学聚会,出去玩一天,吸吸山里新鲜空气也挺好,省得让他眼烦。

老费晚上回来,发现艾莉的小背包鼓囊囊地放在沙发上,暗自放下心来。

艾莉和老费交代了一下自己明天的去向,老费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赶快殷勤地把车钥匙搁在她手里,用大方的口气对她说:“开我车去,晚上住在那也行。”

艾莉听完了老费的话,满满的阴谋感啊有木有!

费艾莉来到了指定地点——寄缘山庄,一驶入大门就看见一幅横条悬在上面,守在门口的保安给指了个方向,示意她往里面走。山庄规模还挺大,一路按着指示牌的提醒,七拐八拐,穿过各种小树林,才来到一个叫“山林野馆”的地方。几间红砖碧瓦房张灯结彩,小院中间,有三四个男同学正齐心协力地把长长的鞭炮摆成一个大大的“回”字,董达大站在房檐下,手里捏着对讲机在说话。

过去了这么多年,艾莉担心会出现同学见面喊不出名字的尴尬,没想到照个面,还是能一下子认出他们。董达大走下台阶,“费艾莉!谢天谢地你可来了,上屋,上屋!”董达大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热情地招呼她进屋。

“阿大,你这阵仗铺得不像同学聚会,倒有点像娶媳妇儿。”艾莉打趣他说。

董达大爽朗地笑了一下:“这不过年了嘛,就是想图个喜庆,乐呵乐呵。”

艾莉走上台阶,进到里面,房子分成东西两厢,她听到热闹,拐去西厢。一条火炕横穿直贯整个房间,有的同学干脆直接脱鞋上炕,盘腿而坐,脸泛红光,估计屁股也烫得不轻。屋子里除了火炕,就是椅子,没有多余的家具摆设,这给大家带来好多自由交流的空间,看来阿大真是费了心思。

每当有人走进屋子,都会受到片刻的注目礼,而进来的人瞬间就会紧张起来,艾莉也不例外。她向着一群友好的面孔说声“嗨”,许多眼神追随胶着,她觉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混浊粘稠起来。

她想赶快让自己消失在某个角落,还好,颖子冲她挥了挥手,有了着落,她迅速向那个小圈子靠拢。

艾莉想人果然是群分的,这个圈子里的同学都是曾经体育课一起啃过冰棍儿的。人忽然凑在了一块儿,并且以这种排列组合的方式重现的时候,她的脑海一下滑过她们顶着太阳,舔着雪糕,蹲在足球场边观看比赛的场景。

大家相互问候“婚了没”,“娃了没”,刚刚见面,都不愿说太多关于自己的喜悲得失,最喜闻乐道的还是当年那些话题人物和招笑儿的糗事。

薇薇说:“达达现在可发达了,看着没有,这个山庄听说就有他的股份。”

施子说:“这一点也不意外好不好,他高中那会我就知道他将来是有出息的。”

宝儿说:“难道你暗恋过人家?”

施子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再说我敢打包票,迷他的可不只我一个。”

艾莉插了一嘴:“这种人就是用来倾倒小女生的。”

施子点头笑说:“对,没错,就是看不出来结婚了没有。”

颖子也附和着:“通常这种人挑见也大,我看他不像婚过。”

宝儿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颖子答:“他没怎么变,一般结了婚的男人,甭管以前是不是校草级别的,都跟吹了气儿似的变成“大三圆”——腰圆膀圆脸圆,我家那口子就是最好的佐证。”

施子说:“别说我结婚了,就是我没结,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呀,换是艾莉还差不多。”

颖子及时飞了个眼神儿给她,悄悄踩她一脚,施子自知语失,忙截住话头。

薇薇不觉,“达达是牛叉,但是别忘了他也有一个叫服的人。”

有个名字同时在她们心里闪过。

宝儿说:“如果把达大比作冲锋陷阵的将才,那这个人就应该是运筹帷幄的帅才。”

薇薇:“也不尽然,少帅这种人你很难妥妥地安上一个形容词,我觉得他是那种能秒变的人。前一秒还萌萌的,有点贱痞,下一秒就能变成又酷又拽的。”

女人八卦起来就爱没完没了,她们的谈话时常因为有人陆续进来而暂时打断,但每次招呼片刻过后,话题又会接着继续。

颖子:“你们记不记得,少帅有一次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说得正慷慨激昂呢,‘啪’拍了下桌子,眼睛片儿给震掉一个。

然后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全市领导,校长,老师,同学的面,甩出一句简洁有力的咒骂——Shit!”

施子:“我记得,当时全场都笑喷了,牛叉的是人家不慌不忙地装上眼镜片儿,若无其事地继续他激动无比的陈述……”

费艾莉:“嗯,也是没谁了……”

薇薇:“还有还有,你们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们正上自习呢,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哐啷’一声,小窗户上的花盆儿被风吹掉了,正好要砸在少帅的头上。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像顶个炸(药包)似地竟然神奇地接住了,然后对邓老师说了一句‘幸好我反应快,要不这得算工伤吧’。”

宝儿笑得弯了腰:“你说他怎么能这么搞笑呢。”

颖子对艾莉说:“你也讲讲他还有什么乐事儿,分享给我们听听?”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艾莉咬着嘴唇,使劲儿地想了一想,还真让她想着一个。

“我们第一次开运动会,他就坐在我旁边,那个时候还没有MP3,都是用随身听插磁带听音乐的,你们知道他带了多少磁带来吗?”

其余四只不说话,等着她的答案。

“他拖了一只皮箱来的。”

顿时她们这里发出一阵爆笑,艾莉皱起眉头,赶紧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提醒她们小声一点。

施子双手攥拳捧着脸颊,痴迷地哼唧说:“少帅太可爱了。”

颖子:“听说他后来去Harvard念法律,也不知道在不在中国。”

她们一起望向艾莉,“球”又抛到她手里了,她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

大家显然对她的一脸懵颇感失望。

八卦了那么久,人来的差不多了,董达大邀大家出来看热闹。只见院子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鸡飞狗跳——艾莉想阿大应该是把结婚的乐队给请来了,因为无论是场面,还是动静简直都太像娶媳妇儿了。

有的同学打趣他说:“达达你不放个鸽子,飞个气球啥的?”

达达给他丢俩卫生球,没搭理。

说起“达达”这个外号,那可是老掌故了。高一语文课本有一篇郑愁予先生的《错误》,最后一句是: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篇课文以后,董达大就变成了那个过客“达达”,这个名字也一直被同学们叫到高三毕业。

达大把大家伙儿请去东边厢,酒桌菜盘已准备妥当,他站在了炕中间,居高临下地安排就坐。

坐好后,达达以炕为舞台郑重其事地开始发表感言:

“高三四班的美女们,我还帅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