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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神莫】水问(8)

作者: 璃光 阅读记录

不过,中原武林第一人的名号可不是叫假的,从头到尾默不做声的一页书,犀利目光闪过凤眸眼角,一个踏步便挡住神无月视线,一贯优雅地拾起碗筷,品尝离他最近的一盘烩豆腐。

「召奴的手艺仍一如往昔。」

在场众人莫不投以羡慕眼光,神无月更是连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

「前辈过奖了。」那秀逸的面庞如映照朝霞的流水,闪烁绚烂。

「素还真也太好命了吧?文武兼备足智多谋,楚楚可人又有一双好手艺,让人不得不怀疑一场结拜该不会是钓人回家的阴谋┅┅」草一色欲继续发表高见,但一页书拂尘轻轻一扫,场面顿时恢复到荒野该有的寂静。

众人难得有如此默契,逃命也似地随便找个位子,开始进行扒饭大业。唯独一页书左右的位置,没人敢高攀。见状,召奴步至一页书耳边低声讲了几句,只见一页书眼眸微眯,像在思考什麽。最後,他往旁挪了一个位子,坐到荻少将左手边,莫召奴再坐在一页书右手边的空位,神无月再坐在莫召奴身边,另一边是草一色。

一页书抬了抬眼,除了叫莫召奴晚饭後来找他,没再多说话。

很久以前,同是这般月明星稀的夜,他将毒患深重的三哥安置於心筑情巢,他的寝间。窗外月色入户,他凝视著三哥的眼神却未曾移动半分。他是早已料到的,当他开启情巢结界允许素还真进来的那刻,便注定了日後的以命相搏,以死交付。

为求解药,他与天魔交换条件,若他挨得过天魔三掌,便能取得解毒药方中的天魔精血;寻找以剑愈病的传说剑客渡鹤影,让他从南武林一路找到北方大雪原不说,其分居之妻落烟霞甚至把他误认成女人──这本该是莫召奴此生最难忍受之事,但落烟霞居所「高唐醉梦乡」只许女人进入,不这麽做就无法接近落烟霞,藉以套出渡鹤影下落。

五方星主争霸时期,他亦受托镇守素还真南方生门之地,成为南方星主,「南朱雀」。当时的武林无人不知,想杀素还真,先毁其生门,欲毁其生门,先杀莫召奴。他孤身面对魔界与汗青编的威胁,却从不以为苦。与三哥同遭天策真龙逼杀,两人亡命天涯之时亦然。

为求三哥生机,他没有不能忍的。

唯一後悔的便是连累泪痕,那让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孩子,为救他而闯入真龙围杀之阵,亡命沙场,死状凄惨。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如今彩云已逝,明月却仍坐拥天际。

「前辈特地把我单独叫到鬼屋之外,不知所为何事?」

「素还真很担心你。」

单刀直入,换得无言沉默;莫召奴紧握衣摆,一语不发。良久,方才抬首应声∶「我知道。」轻轻细细,若片羽飞扬,转瞬无踪。

「莫召奴。」一页书唤了声丽人的名,目光在莫召奴身上打转,几欲开口又噤了声,「待此事结束,你就留在东瀛吧。」

「什麽?」莫召奴没花多少时间,迅速掩饰住内心的错愕。素手紧握成拳,再次开口的声音宛如紧绷过度近乎断裂的弦,「这是┅┅三哥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一页书表情肃穆一如既往,「素还真一直很希望你能找到幸福,过平安快乐的日子。无奈事与愿违,因他之故,让你几度涉险,丧亲失友。你可曾知道,你伤心欲绝的模样,几乎要刺穿素还真的心。」

三哥┅┅也曾因他而伤心吗?

莫召奴垂头不语,一绺乌丝随之坠落,蒙上面颊。

「你觉得神无月如何?」

「嗯?」话锋一转,令莫召奴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他能给你我们给不起的幸福,你就留下来吧。」

莫召奴眼眶泛红,晶莹水雾汇聚,他咬了咬唇,勉力止住即将滑落的泪珠。那是温暖体贴,宛如和煦冬阳的话语,消融寒冰。前辈始终牵挂著他的,一如五方星主时代,为他一挡非凡公子那般。

可是,他却只能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婉拒前辈的好意。

「前辈莫要自欺欺人。如今中原正逢大敌,正道需要我的力量,对吧?」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一页书的默认,「我是没法弃三哥於不顾的。」

「我明白。」

「我可是东瀛头号叛国贼,鬼祭家的罪人,唯一挂念的亲姊也早就死在中原。我在东瀛已经没有可留恋的东西了,只有中原才是我的归处。」莫召奴苦笑,「回来处理鬼之瞳一事,不过是基於一份道义与责任,毕竟我终究是东瀛人。」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旦花开凋谢,明年即使再有繁花绽枝头,也终究不是去年所开之花了。莫召奴,你当真不多加考虑?」

「我不可能留在东瀛,一如神无月无法随我同回中原。古今人生一场大梦,神无月不过是这场梦的一部分。能做这场梦已远超乎我预期之外,还能奢望什麽呢?」

凋零的花无法重回枝头,流逝的韶光亦无以追回,这正是花落教人无奈,美梦令人回味的缘由。待鬼之瞳一事了结,取得天衣有缝的解药,军神败亡,因缘际会结合的人们终得分开,即使那或许是在很长一段时日以後的未来。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人事遇合,为何由自己亲口道出这份事实,会让他如此痛彻心肺,连泪也流不出?

「莫召奴,回答我一件事。」

「前辈?」莫召奴恍如梦觉,迭声应道。

「你对他,有情吗?」

彷佛一道惊雷当头劈下,莫召奴震慑良久无法自己,脑中的语言被打成碎碎片片,一时间难以组成苹字片语。像挣扎著上岸的溺水者,他唇瓣微动,几经尝试终於挤出一声,「是。」

「我知道了。」

问完想问的事,一页书也不棉嗦,立即掉头而去,独留莫召奴夜中沉思。

「──等一下,前辈!」待莫召奴察觉情况不对,想询问一页书之时,人已消失无踪,「前辈┅┅该不会是误会了什麽吧?」

莫召奴回到栈冥鬼屋的时候,已近午夜。

方才众人共进晚饭的庭院,摆放的桌椅与一地杯盘狼藉,早不知被谁收拾得乾乾净净。然东倒西歪的破败景观总不是一时半刻能整理好的,大概荻少将一时间也没心清理,室外庭院便就这般维持著不久前被一页书炸个破烂堪比废墟的样子,阴森诡谲宛若死城。

很难想像这便是不久前自己坐著吃饭的地方,不过晚几个时辰便森冷地令人不敢久留,确实不负「鬼屋」之名。所幸前辈破坏的只是庭院,里边的建筑尚称完好,几个空房间勉强能供一行人过夜。莫召奴阖眼静心,默默回想先前狄少将告诉他的空间配置图,记起方位後便跃上石造长廊,步向内室。

虽然一页书已破坏总机关,使现下漫步鬼屋中的召奴无性命之忧,然栈冥鬼屋为御外敌以护鬼之瞳,建筑本身的设计已是极易让人迷失的迂回曲折,加以为配合机关排列完全跳脱常轨的格局布置,使莫召奴不由得放慢脚步。夜深露重,幽深蜿蜒的长廊全无窗口,透不进月光,唯有仰赖烛光照明,一簇簇明灭不定的火苗在堆砌重叠的晦暗之中闪烁,莫召奴因轻盈的步伐而些微飘起的衣袂,在飘忽的烛影间拉出细长的影子。

其实前辈与他的谈话很早就结束了,可是简短的支字片语却不期然牵起他无以名之的烦躁,那些积累甚深,几乎与血肉溶为一体的压抑,一下子就被前辈强制剥离,逼他正视。。但那瞬息爆发的情绪太庞大且太沉重,他勉强以剩馀的理智支撑著,隐约可感觉到那即将崩解的界线,然而令他烦闷不安的是,那时刻究竟何时到来,他亦无从揣度。

所以他放任自己在旷野徘徊,漫无目地去寻找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在体内剧烈撞击的情绪得以宣 ,不过,直至午夜,他都挥之不去──挥不去那烦躁背後的沉郁,沉郁背後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