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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神莫】水问(28)

作者: 璃光 阅读记录

「三人同聚的最後一餐,自该丰盛点。」他没有说的是,这些并非神风营的东西,而是他自掏腰包四处张罗来的。理当严守纪律的军人,怎可如此豪奢?

那是已然预见却无可改变的未来,费尽心力想刻意遗忘的分别,却遭神无月毫无遮掩地一语道破,无奈与心痛霎时震慑了三人的心,剧烈的摇撼予人刹那的晕眩。草一色敛了敛心神,半开玩笑道∶「算你有心。」便开始唏哩呼噜横扫午膳。

莫召奴感到蔓延周身的麻痹感渐次退去,便轻轻抬起手,见没事了,便想去拿筷子,可手指不期然的乏力,使筷子乍然掉落指间,与红木精制的托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幽静的室内回响。

莫召奴讶异地瞧著自己的手。见状,丽人身旁的神无月停下吃茶碗蒸的动作,拾起召奴落下的筷子,「你想吃什麽?」

「啊?」

「不然从天妇罗开始好了。」自顾自地夹起一条在小竹篓中排列整齐的炸虾天妇罗,另一手捧饭碗,凑到召奴唇边,「来,啊~」

召奴本能反应便是跟著神无月微启樱唇,浓郁的炸虾鲜味马上进入口中,他配合著神无月的动作咬下一口,不觉惊叹∶「好好吃。」而後,方才终於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令人羞赧之事,「神无月你──」

「既然你手不方便,神无月当然乐意效劳。」不由分说又夹起一口饭,往丽人嘴里喂。

「我可以┅┅呜┅┅」又一口炸虾堵住接下来的话语,全然不予人抗议的馀地,那近乎孩子气也似的霸道,看在召奴眼里是甜蜜而窝心。他不多时便臣服在美食的馀韵及神无月贴心服侍的夹攻之下,温顺地任其一口复一口地喂食。

只是这又苦了草一色。要知道,植物的生长需吸取足够的养分,和充足但适量的日光照射,方能成长茁壮,过犹不及、揠苗助长,皆会对植物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此刻,屋外午时的阳光刺目地教人无力直视,那温热穿透纸糊的门板入侵内室,稍嫌闷热却又不致於出汗的空气,本易使人心浮气躁;熟知眼前的闪光威力堪比盛夏艳阳,灼灼炙人,威力更胜一筹,让号称落日故乡最强健的一株野草亦不抵其威,想说点什麽却又不好发作,毕竟人家小俩口好不容易见了面,此地一别恐又是相会无期,他怎狠得下心棒打鸳鸯?

於是,濒临枯萎的野草双手抬起桌上自己那份餐盘,转了个身背对两名「好友」,将餐盘重重放在地上,进攻食物的速度也益发增快,彷佛是在发 某种难以言喻的愤恨。草一色再度思念起樱千代。他跟小樱花分别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不知怎的,他在神风营想起那朵花的次数比何处都频繁。

这一餐,是三人相识以来用得最久的一次午膳。草一色把食物扫光的时候,莫召奴那一份餐点仅少去一半,神无月的更是动也没动,只有一碗挖了几口的茶碗蒸。看这情形,草一色知道若不快爲自己找点乐子,他很快就会无聊到死。当然,他不多时便找到费时耗力却能带给他万分快乐的事做──检视战利品。

他将大麻袋的东西全倒出来,凌乱散开一地。最多的是一串串铜钱,还有输到脱裤子只好以实物给他抵押的可怜小兵,所贡献的各种古里古怪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说那一两枚金戒子,不知能当到多少钱哪。思及此,草一色不禁咧嘴露出贪婪的笑容。

当然,输赢对他来说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享受在牌桌上厮杀的快感,赌博的趣味,金钱不过是这份快感及趣味所必然带来的附加价值。眼角馀光瞥到神无月蓦然沉下的脸色,草一色顿时觉得自己昨晚一夜不眠的打牌简直划算地无以复加。示威似地以极缓慢的速度数钱,草一色费尽力气,才不致於让自己形象全失地滚地大笑。

待伟大的军神喂饱情人也喂饱自己,已经是一时辰之後的事了。侍卫进房将托盘撤下,换上一壶茶茗,陶制的壶面雕刻精细的火凤图腾,是展翅欲翔的美丽凤凰。眼中只有情人的军神,这次总算没忘记被晾在一边的野草,一人一杯香茗,谁都没有少。

「落日故乡众人,安置得如何了?」茶香弥漫之间,莫召奴轻缓地出声询问。午後的阳光闪闪烁烁,昏沈醉人,连带著那低回婉转的语音,也随之迷蒙飘邈。

「村民按照海图出海去了,死孩子要跟著城主学习治国之道,由荻少将暂代村长一职。小樱花回夜阴流,一方面劝众人一块搬到海外,另一方面也在等鬼之瞳的消息。」

「她没跟著出海?」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军神恶质的提问,为报其让一干手下输光老本跑来跟他哭诉,使神风营年终开支不得不因此倍增之仇。

虽说赌博这玩意本是十赌九输,这些家伙也算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干他这长官的事,然向来爱护手下的军神,怎忍心让大家没钱过好年?何况,追根究柢,草一色是因他而来,不负点责任似乎也太说不过去。只是,在这对外开战财务吃紧的时刻,大概又少不了被他那华丽尊贵的友人训上一顿。

「不用幸灾乐祸,小樱花早晚也是会来。」草一色没好气地将杯里上好清茶一饮而尽,朝神无月不甘示弱地一瞪,「听说散居各地的夜阴流,加加减减也有一千多人。硬生生多出一千个美女,落日故乡以後可热闹了。」

「她虽然嘴巴坏,可倒也算是心地善良。你到时可别变了心,把人家弄哭啊。」

「左拥右抱的人格分裂患者,有资格说我吗?」

「那你呢?」莫召奴温和的嗓音飘入,宛如一阵春风扑面,吹散你来我往的锐气,「要回阪良城,还是跟著出海?」

「我跟村民已经有了感情,而且拜你之赐,我现在也是通缉犯。城主眼明手快,早早就把我从苍天之翼除名,责任推个一乾二净,也真够朋友,让我现在连一丝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不出海也不行。」

「呵。」莫召奴绽开浅笑。

「好啦,那我也该走了。以後要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放下茶杯,草一色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两人,「保重。」

「保重。」星眸绽现点点忧伤,莫召奴婉转地朝草一色颔首,神无月亦随之点了点头。

草一色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倏然回头道∶「对了,若是神无月又回来了,替我揍他两拳。胆敢欺骗我草一色大爷,怎能不让他付出代价?」

「我会带他亲自向你陪罪。」莫召奴笑得开怀。

「最後,嗯┅┅」草一色万分苦恼似地摸了摸头,难得地害臊起来,「与你们冒险的日子,是我ㄧ生中最有趣的时光。所以、所以┅┅你们欠我的牌局,千万要记的还!我在落日故乡备好麻将桌,等你们来!」尾音激越昂扬,嗓门愈讲愈大,彷佛是一种安心,一种自我安慰的仪式,短暂地自我蒙骗,好让自己有勇气面对未来命运中,那些无以预知的不幸。

草一色少有害怕的时候。胆大且富於冒险精神的个性,使他惯以大无畏的精神执行加诸於身的任务,克服与之相伴而生的困难,濒死的重伤亦无法动摇其心。他一度以为烦恼忧虑是此生与他无缘的词汇。然而,这回他却是不由自主,打从心底惊恐忧惧,爲好友脆弱易折的幸福,爲眼下别後很可能再无相见之日、或者再见却是冷尸一具的未来,草一色由衷地深感不安,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潇潇洒洒走,莫让神无月跟莫召奴担心。

「嗯。」莫召奴敛目颔首。

「保重。」草一色不忍留恋,毅然转身迈步而去。

「你也保重啊。」神无月朝草一色的背影,肃穆言道。但此时的草一色已没法看见神无月的表情了。

草一色行至门边,拉开纸门,即将跨而出的刹那,身形明显一顿,像个做错事後偷看大人有没有生气的孩子,悄悄歪过头,深深朝两人注视了最後一眼,随即走出屋外阖上门,不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