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涸鲋记(18)

作者: 冬小树 阅读记录

楚朝秦:“???”

秦晋:“……”

妇人道:“他眼珠子转来转去,敢是猜度我们说啥呢。”

秦晋扶了额,心道这误会当真大发,一会可要怎么哄。

妇人见状揽了他脖子,洋洋道:“今日若不是老头子摸你脉象,非说那脉里藏虚,总不放心!还好我嫌他蠢嘴笨舌不会说话自己来了,瞧瞧瞧瞧,这不来得正是时候?”

秦晋面无表情,仅心悦诚服道:“呵呵。”

春毒之害他领略不少,便问道:“老师父担心半天,可说其它因果没有?”

妇人不再绕圈子,径直道:“你被人下了蛊。”

秦晋瞪大双眼。

“天下之蛊无非三种,”妇人翘起手指:“毒、生、情——毒者杀人,生者救人,情者害人,你老师父言这小虫虽今日方显,但早与你骨肉相连,看来并非近来所下,他未舍得将你开膛破肚放血刮脉,但单瞧你身体变化反应,也不难猜是哪一种了。”

秦晋失笑,这倒与自己料想一般无二,他披了外袍,道:“这是情蛊?”

妇人摆手。

秦晋奇道:“莫非还在这三种之外?”

“自然,我徒弟怎能中一般蛊虫?”妇人很是得意,道:“老头子说了,你中的是淫蛊。”

秦晋:“……”

淫蛊为何,不言而喻。他不自觉回头去望楚朝秦,看他腆肚横卧,单单翘着两瓣屁股趴伏水边。那月光温柔,将这挺括轮廓晕染了个通透,夜幕漆黑,皮肉光滑,远远一望,极像条搁浅的银鱼。

秦晋隐隐之中又要起反应,忙侧了身遮住,问道:“这蛊是谁人所下,楚陆恩还有这般本事?”

妇人道:“我未见过这人,不好忖度。当家的只说春毒乃淫蛊的引子,但你从小为我们收养,除了十年前应擂一战,与他上了那清凉山上十日,此外又还见过谁?”

“你们怀疑楚霆谷?”

秦晋皱眉,也是前后怎也想不通透:“他想杀我,易如反掌,若要杀我,当初又何必救我?我落在他手里十日整,既已应下帮其藏匿图谱,又何必兜这圈子慢悠悠地下蛊——下蛊也就罢了,下这狗走狐淫的……淫蛊又是何意?”

妇人驻了足,以手里甘蔗指了指楚朝秦,道:“还不明白?”

她微微一笑,道:“图谱在你身上,你在他儿手里,只消拿淫蛊控制住你……世上还有比这更万全的方法么?”

第12章 第十二章

秦晋对楚霆谷的印象,已经相当淡漠了。

他只知这人曾将自己从仇家刀下救回过,但那时年幼,若不是两位师父提起,应是毫无印象;第二次便是十年前于云胡山巅上那一场实力悬殊的鏖战,及清凉山中十日经历,秦晋干脆将其从脑中勾销,这些年来连梦也未曾梦见过。

他少年成名,干了几件也算轰烈的大事,随后便伴着两位师父藏在这里逍遥快活。直至魔教被围之日才为履行承诺出谷,谁知自救下楚朝秦后,这逍遥转为倒贴,快活变作销魂,秦晋虽一向自诩放荡不羁,说到底亦是初尝情爱,除了时时发情、偶尔受罪外也无甚坏处,所以他极为想得开,认定管它情蛊淫蛊,不伤性命,即是好蛊。

横竖他知楚朝秦本性不坏,故对此事并无兴趣深究,于是披了衣裳,道:“没有别的办法?”

“拔蛊不难,难的是没有趁手的药引,”妇人拧眉道:“你老师父少年时家传一粒仙药,道是上古补天所用石料之质,可祛除邪秽、起死回生……只不过用在你身上忒也浪费。”

“……”

秦晋好奇道:“还有这样好东西,我怎么不曾见过?”

“天长日久,兵荒马乱,早不知丢到哪处去了!”妇人捋了捋发梢,忽道:“都说生毒百尺之内必有解药,干脆老娘割了他的脖子,放血给你一试!”

秦晋毛发直竖,忙道:“别别,杀生多不好。”

妇人早猜清他的心思,此时也不欲多说,径直走向楚朝秦。秦晋登时又精神了,忙亦步亦趋跟过去,瞧她伸掌拂开楚朝秦几处穴道,道:“别装死,还不快起来!”

楚朝秦难过半日,终于恢复自由,心知不是对手,便骨碌起了身,一面愤愤不平盯住秦晋。

秦晋对了指头,冲他皱了鼻子,笑上一笑。

妇人一手撑棍,坐得极为豪爽,道:“听说你拜了我徒弟做师父?”

楚朝秦将视线移过来,秦晋当他要否认,谁知他却低低嗯了一声。

妇人道:“那便好办,你是他徒弟,我为你师公,你以后只需听我话就是。”

楚朝秦莫名其妙,忍不住又去看秦晋。秦晋正欲解释,妇人先一步持棍戳了戳他,道:“不需看他,他也得听我话。”

秦晋:“……”

妇人又道:“我庙虽小,也有规矩。你既拜入我门下,首要便是尊师重道,勤修不辍,还有那甚教主的虚名身份该抛则抛,你可明白?”

“我拜师是为报仇,而他早先应承教我功夫,才磕了头。”

楚朝秦道:“至于教主这名号,早已无人叫了,我要来何用?”

“报什么仇?”妇人略显奇怪,嘲道:“早知你那教派聚了一群乌合之众不干好事,你老子更是如此,学到一两式功夫便无法无天起来,得罪之人数不胜数,怎不见有人寻你报仇?”

她贪得嘴快,听得楚朝秦面色由白转青,怫然站起,怒道:“你休得信口雌黄,凭白辱我教名!”

秦晋来不及阻拦,听妇人又道:“你急个什么,我且问你,江湖教派众多,为何单称你为魔教?”

楚朝秦倒未曾想过,只知自家教派虽创百年,但从老爹这一代才渐有起色,而魔教之名也由此传开。他分辨道:“三人成虎,我岂又能堵住他人悠悠之口?”

妇人啧道:“还不是因你那老子卑鄙龌龊、手段残忍,打擂便打擂,偏要折人手脚、害人性命,惹恼众派,不围你围谁?”

她说得无可辩驳,然楚朝秦冷冷道:“擂台生死,各安天命,技不如人又能怪谁?”

妇人拍手道:“那便是了,你老子在世时无人敢动,偏他死了这些人就找上你,你技不如人被灭了教,又能怪谁?”

楚朝秦张口结舌答不上来,秦晋瞧他捏紧了拳头,显是气急,连忙钻到两人中间要打圆场,可妇人觉得时机成熟,又抢先开了口:“所以我这徒弟本该过清闲快活日子,若不是被你拖累才重涉江湖,现保你护你收你为徒,肯让你跟他学学好,你怎还总不知足?”

秦晋:“……”

妇人从后推他一把,道:“以你这身败名裂之辈,我看往后也别想涉足江湖,怕是出去会教人活活打死,还不如就从了我这小徒弟,安生在这里过罢。”

秦晋:“…………”

楚朝秦听完这话,怒极反笑,果断后退一步,抱了拳道:“多谢二位提醒,楚朝秦今日听君一席话,当真茅塞顿开。”

秦晋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摆手道:“哎?不不,我没……”

“秦大侠,楚朝秦呈你救命之恩,怕是以后无以为报,那图谱我不要了,便当是答报如何?”楚朝秦又面向他道:“图谱既然无用,那师徒缘分已尽,阁下也不便再强留我于此了,还请放我离开。”

他说得理所当然,秦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口,楚朝秦也不看他,伸手理好身上衣袍,径直往洞口处走。剩下秦晋呆愣须臾,拔腿就追,妇人在旁却是看得奇妙,一把扯住他道:“咋好端端的说恼便恼?”

秦晋脑袋冒烟,推她道:“多得你这半夜里还跑来保媒拉纤啊!”

妇人听出不是好话,略感委屈,气道:“这么蠢个东西,好歹话都不分,老娘为你寻更好的!”

秦晋本不予理她,忽见妇人又抽了短棍,笃定将他一拦,咬牙道:“不该听死老头子的话,按我说还是打断了腿拴起来,早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