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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声(5)【CP完结】

作者: 三堇 阅读记录

“林声啊,说出口来有种熟悉的感觉,没准我原来也是叫这个名字呢。”林声围在汪鹤身边看他叠被子,心情听上去非常好。

“怎么可能那么巧啊。”

“谁说得准呢?就像我们俩能碰上面,也是一种很小概率的缘分了。”

汪鹤抖被褥的手轻微地颤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把被子四角掖好。他想起那天漆黑夜色里林声开口说的话,那究竟是在喝止犯罪者的恶行,还是在劝说自己不应失去对生的渴望?

如果林声当时迟疑那么几秒,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林声会去寻找另一个“汪鹤”来帮助他寻找过去,而自己就可以永永远远地摆脱这个总是孤单一人的世界,摆脱那场令他撕心裂肺的初恋。

但是,现在汪鹤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林声。

“不是缘分。”推开的窗户飘散进来几缕带着雨水和泥土气息的清风,“假如你从未出声,你我就不会相遇。”

六声

自那晚汪鹤道出心事以后,一人一声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汪鹤发现自己跟林声在一起时,没有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记起师兄来。这或许是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开始,又或许是另一出以不了了之告终的闹剧。

汪鹤这几天开始赶论文,动不动就通宵,整天以咖啡为生。他原本就不是跟“体格健硕”沾边的人,哪里经受得住这么折腾,论文没写完倒是早早地生起了病。

林声看在眼里急在嘴上,围在把自己包成一团被子球的汪鹤身边嘘寒问暖,提醒他按时三餐按时吃药。汪鹤睡得糊涂,觉得耳边有个人一直在吵他睡觉很烦,一怒之下给关心他的林声下了个噤声令:“走开!别吵!”

林声被他这么一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暗自生起闷气来,气汪鹤烧糊涂变成了傻逼。

林声抱着让汪鹤自生自灭的念头跑到室外,借着城市里一日之晨的生机与纷杂聊以自.慰。

他停留在人行道的中央,掩去了自己的“视觉”,靠着脚步声的趋近与远行,感受着来去匆匆的体温与风。

即便是同一个公司,走同一段通勤路,回同一个小区的人,都有可能只是擦肩而过,没有相识相知的机缘。林声莫名感觉到一丝空洞,庆幸自己身边还有汪鹤。

林声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妈妈教给他的曲子,他离开繁忙的商业区,飘荡着来到找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步行街,悠哉悠哉地待到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看着枝杈里一个归空的鸟巢,慢慢地哼唱起来,就像一个远行的吟游诗人。

有个母亲带着自己的小孩来到树下,小宝宝不知怎么哭得厉害,那母亲哄得疲惫焦急,小宝宝却丝毫不领情,舞着小手哭得愈发惨烈。

林声俯视着他们,悄无声息地钻进孩子的襁褓,他伏在孩子的耳边,正打算哼起很熟悉的旋律时,那小孩突然破涕为笑,小小的手在空气里抓了抓。

林声几乎是一瞬间就远离了这对母子。

铺天盖地关于母亲的记忆汹涌而入,他耳边回响着那首刚刚才唱过的曲子,温柔、绵长,缱绻得让他近乎心碎,眼前闪过的一帧帧的画面,是母亲展臂高唱时的雀跃,是一众繁**叠的脚步与白袍,亦是在眼前的黑暗到来前,那个飘进风里的白裙身影——

林声很想逃,这些突如其来的陌生回忆压得他发不出声音,他处于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里,反复地被洗涮震荡,狠狠冲撞到记忆边缘坚硬的厚壁。

他下意识地想回到汪鹤身边,想同他说说话。

冬日里难得暖阳高照,清风徐徐,林声却再无暇顾及。他拼尽全力,只为回到他暂时停泊却生出无限情愫的家,回到那个自存在伊始便朝夕相处的人身边。

他此生恐怕再无法体味这股由心而发的迫切。

一进卧房,撞进眼帘与耳畔的,是汪鹤的焦躁懊悔和沙哑的呼唤。林声骤然哑了声,呆呆地望向床头靠坐的人。

窗帘掩得室内昏暗,床上的人背着光,只透出些许模糊的轮廓线来,他微微斜过头,似乎在看向窗外,抽不出时间去打理的额发散落在眉眼间,盖住了笑起来很好看的一双眼。这个背影承载着无限的落寞,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眼前。

“你还是走了吗?连一句‘再见’也不肯留下?”汪鹤极轻极柔地呢喃,听在林声耳里便是一叶惊起波澜。

“我知道的,我应该知道的,到最后谁都不会留下来,为什么我总是……”

汪鹤自言自语着,手指死死抓紧了棉被,布料勒出几道凹凸的沟线,就像他坑洼不平的心,再无法遭受第二次挫伤。

“汪鹤。”林声不忍再沉默,出声卷去了卧房里压抑的自言自语。汪鹤猛然抬头,直直看向林声的方向,怔愣了片刻后,他抓起被子扬手一卷,将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你知道这样躲我没有意义。”林声下一秒便轻易地钻进汪鹤怀里,昏黑的被子里暖烘烘的,他看不见汪鹤此时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强忍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还以为你被我气走了,叫了很久你的名字都没有回答我。”汪鹤话里带了些委屈,更多的却还是自责,“我不该……病昏头了凶你。我真的很怕你就这么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也不好。”林声匆匆打断了汪鹤,汪鹤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后话说完。

见林声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汪鹤掀起被子,让一些光和氧气透进来,沉声道:“你没有哪里不好。”

“对不起,让你着急了,我不会再随意离开,外出散心也好,就算有一天我终究要回到原主人身边也好,我一定跟你提前说好。无论是离开的日期还是重新相遇的节点,我们都约定好。”

汪鹤勾了下嘴角,突然问起林声问题来:“你知道声音在空气里传播的速度是多少吗?”

林声:“大约是三百四十米每秒。”

“对。我刚才在想,以声音三百四十米每秒的速度,你想离开,谁也拦不住你;你想跟着谁,谁也逃不开。林声,其实离开与否,决定权从来都是在你的手上,我无法干涉,所以会害怕。但现在有你的承诺在,我不会再有多余的担心。”

说话时,汪鹤闭上了眼睛,仿佛这些话都是由心而发的,虔诚而真挚,令林声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取舍。适才为他的离开而落寞伤感的人,转眼却又把选择的权利推了出来,对汪鹤这样对于亲近和关爱有着趋光性的人来说,等于是让飞蛾强忍着不去扑火,虽然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自保,但代价是要把心摘出来。

林声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汪鹤做出这样大的转变与牺牲,他只急促地唤了一声汪鹤的名字,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顿了几秒才堪堪续了话头,“你……不用这样。”

“我心甘情愿。”汪鹤浅浅地笑了笑,睫毛蹭在枕头上,微微弯了个弧度。

“虽然我只是个声音,但记忆也在一点点地找回,要是以后回到原主人身上,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找你。”

林声最后一句说得坚决而笃定,汪鹤听得心颤。

他本闭着眼睛,这样只用听觉可以更好地去感知林声的存在,而林声窝在他怀里讲话,如同耳鬓厮磨,温馨又暧昧,这番话语一入耳早已变成了犹如情人间甜蜜的相约。

汪鹤放松下来又开始觉得困倦,他还想多听林声说几句,眼皮死撑着打起架,迟迟不肯安心睡下。林声发觉了,便哄着汪鹤闭眼休息:“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汪鹤终于撑不住,重新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林声把母亲的歌自编成一首安眠曲,轻轻地在汪鹤耳边哼唱。

就在他即将停下来时,也不知是梦呓还是清醒的问话,他听见汪鹤呢喃着问他:

“林声,你能不能试着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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