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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温赤/殢师】栖迟(4)+番外

作者: 师小尹 阅读记录

07

晨光抚过昨夜倚靠的地方,浅棕的木制窗格浮动着温暖的光。不是闲云斋简洁风雅的白云流水,更非还珠楼精美雅致的花鸟鱼虫,直白的井字格局加以泛黄的窗纸。

充足的睡眠后,赤羽浑身的沉重感消去一半,四肢仍有些乏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深有体会。

药香渗进空气里,窗前站立一人,乌发蓝衣。他脱口而出:“温皇?”

明亮的光线里,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那人侧对着他,一头束以天蓝发带的青丝披在身上,细眉细眼,额中一抹朱砂绕青烟。窗外斑斓世态,焦点不知落于何处。称他为一名隐士再合适不过。

赤羽知道那闲淡的眼神之下有着怎样的深沉城府,然而知易行难,几番错觉。待眼前所见定了型,他重复道:“温皇。”

“我在。想不到赤羽大人念我至深。”温皇微微一笑,看向他重新焕发出光彩的眼。他向赤羽的额头伸手,“感觉怎么样?”温皇恢复了平常的语调,温文尔雅。

赤羽的第一声伴着初醒的粘腻,第二声带着柔和的力道。温皇温文得纯粹,省却了揶揄等暗藏的情绪。气氛、动作、神情……一切水到渠成,他们仿佛认识了很久,此时此刻是一个上演过无数遍的早晨。

赤羽一向分得很清,说道:“多谢你的照顾,我好了许多。”他挡住了温皇的手,温热的手合上汗湿的手。

“一身大汗,体温恢复正常。”在弥散的药香中,温皇为他按脉,感受皮肤之下生命力渐强的跳动。“果然精神了许多,但身体仍是亏虚,不宜过分劳神劳力。”

他瞥向赤羽的腿。

“药,还未煎好。”欲速则不达,返回西剑流不急于一时。赤羽靠向背后的柔软,“你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后来你与无衣师尹如何了?”

“我与师尹?”温皇坐到药炉边,摆了几下羽扇,“我不知道接下来的回忆算是美好或者糟糕。”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交谈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绕着圈,全不在意。

无衣师尹笑道:“阁下哪里像为难的样子。”

“因为我耐心有限,更加为难的人是你。”温皇的目光冷得像一把剑,“你爱他,而我毫无顾忌。”

无衣师尹一凛,讶异于他的直接抑或是看穿。一瞬过后,平静如雪。他说:“是。”眼底有一种冻结的明净。

轮到温皇讶异了。他们先前兜来转去打着机锋,突来的坦白诚恳倒教人有些招架不住。

“你相信吗?”

“我相信我所看到的。”

“不,你从不相信,你只相信你的推测。”师尹侧开头,湛蓝的眼角沉入黑色阑干黛色瓦的浮廊小屋,檐上厚积了雪。

当人在屋子里生火取暖的时候,积雪受到暖气熏烘,不但不融,而且化为冰凌。无衣师尹现在,就是一根磨尖的凌,又冷又利。他说:“你只相信你自己。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肌体会骗人……脑海里想的才是真实。因为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以你的聪慧,对世事条分缕析自然能够抽丝剥茧,真实瞒不过你,虚假更是。你所掌握的人心为利益所使,是昏沉的理智。但——有些时候并不需要理智。”

“你说感情?”

“感情一丝便够。若到浓时,丧神丧志,困人困心。”

“哈。”温皇突然很想笑,然而他笑出声的时候已经模糊了缘由、模糊了对象。

“小赌怡情,阁下劳师动众只为与我对局,我想我们可以来上一场。”

“赌什么?”

温皇不知道,他很快就会笑不出来,在他的一生中也算得上鲜有。

08

温皇笑了,带着年少的飞扬,是得一新局的愉悦。一个人在经营已久之后得偿所愿怎么会不高兴?

很少有人能抗拒他,老辣如无衣师尹也同样。坚决的态度,强硬的拒绝,在他面前全数化为一层薄薄的窗纸,一捅就破。他说:“赌什么?”以平淡的叙述语气发出一个问句。

通常一开始,他不会要求赌局的主导权,然而发展路数尽在掌握。主权易位,乐之所在也。

“方才所说,你不在乎更不相信的东西。你输,不得再乱慈光之塔;我输,按你的意愿对局一场。”

温皇心下了然,“哈,我的感情。”他问:“怎么赌?”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问句。

“十分简单。”无衣师尹迎着他的目光一望,循迹探入眼底。“说,你爱我。”

若是有一面镜子,温皇可以看到堪称他一生中最精彩的表情变化。拆开来简单的字眼,合并后梗塞在他的喉头。

四目相对,触到一片湛蓝的冰,香烟腾起才消融些许。温皇越发地难以发声。

师尹走向他,将近错身时停步按上他的肩头。“不用勉强。把这句话留给你重要的人。”

要一个人认真地去衡量一样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拿走它。刚失去的时候记忆总是鲜明,模糊的印象一下子清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假使不重要,尽可逢场作戏,举以予人。

“你一早认定我会输。”

“一个即将溺死的人不会在乎会死在水域的哪一处,而一个温暖的人不会甘心一点一点冷下去。”温皇可以调查他,他也可以调查温皇。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恐怕过了二十年杀杀伐伐的日子,属于少年的东西来不及发芽就被埋藏到内心深处。

——当你看遍了世界,就会知道你的执著是多么渺小的一部分。但有很多人,不愿意走出来看一看。

温皇道:“信与不信不会因为一场输赢改变。”

师尹道:“在与不在不会因为你不信而改变。”

温皇感到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身体中心温热的跳动越发彰显它的存在。

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在乎。

“我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哪怕面对未见过的蛊毒。”留意到赤羽的神色,温皇以羽扇遮去大半面容,露出一双黑色眼瞳。“哎呀,虽说温皇窘迫之刻难得一见,此时不复当时,赤羽大人不必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嗯……我听得入神,失态了。”折扇插在衣架上的外袍里,无可遮挡的赤羽侧过温皇的目光。

“我说过,不宜劳神。”他将药倒入碗中,名正言顺地接近赤羽。

“你说过,要我解惑。”

“我还说过,来日方长。第一遍听不仔细,我可以再讲。”

赤羽拿过药碗,缓慢地喝,把自己应有的回应一并咽下去。

“接下来?”

“墨剑出鞘,我猝不及防而受伤。”

“时间到了。”

“是。”

“你不会让时间走得这么快。”温皇的算盘一向打得可精。

“因为我分神了。”他老实承认。

“因为……那句话。”谈天说地的语气里掺进了一分谨慎的试探,在他们并行的日子里,赤羽第一次主动望进温皇的黑色瞳孔,那又窄又深的水汪里究竟会有什么呢?

“因为我在看师尹。”他故意顿了顿,将话说到一半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功地让赤羽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研究性的。

赤羽当然不是在看他。突来的疑问,自然而然的沉思。

温皇对人有足够的了解,对人心有准确的拿捏,他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停顿、该在什么词句上加重语气,以至于凤蝶哂他闲得无聊去街上说书算了。

目光穿梭在赤羽火红的睫羽与青金的瞳仁之间,他把话说得清楚些:“我好奇那名雪地剑者所说的眼相。”

“所以你就地观察。”

“结果一无所获。”

“哦——真的?”

“赤羽大人,相术之说,你信么?”

温皇看到赤羽眼中跳动的火花,他知道他看对了人。

风雪剑从风雪来,思绪不及收,温皇侧开一步。

剑锋艳色流淌,分不清是铁涎还是鲜血,瑰丽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