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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188)

“朕知道,朕向来都知道,但是,爱与不爱又如何,她是朕的妻子,便死,朕也绝不许她再去找裴靖。”裴嘉宪一字一顿,说道。

此时徜若有人来救他,他还是能活的,可是他手掐着喉咙,却是踉踉跄跄,出了建章殿,便往南宫而去。

杜若宁跟在身后冷笑,孩子在哭,太监、侍卫、廊下等着召见的群臣,身后乌泱泱跟随着一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步履越来越蹒跚。

最后,肩膀忽而一垮,他竟是,就那样倒在了南宫的门上。

帝崩,仿如山裂,人群中哭声顿起,杜若宁又趁机在说:“皇上临终前遗命,是命吾儿接替皇位,众臣须得谨尊大行皇帝遗命,辅佐吾儿登基。”

朝臣们有的在哭,有的在闹,御医们纷纷赶来,还想以金丹来起死回生,总之,纷纷攘攘,好不热闹,而杜若宁的人生大戏,至此,才刚刚开始呢。

而就在这时,又是最初入罗九宁梦的那两个白衣女子,飘飘摇摇,于清亮的月光下走了过来。

“真没劲儿,不是说杜若宁才是裴嘉宪的真爱吗?怎么到最终来,裴嘉宪却依旧对罗九宁念念不忘?”一白衣女子说。

另一位说:“浣若君不是说了嘛,仇恨才是杜若宁能继续走下去的动力,真正战到了权力的巅峰,又何谈爱情?她之所以能打败裴嘉宪,就是因为裴嘉宪心中有爱,而她心中没有。”

“那裴嘉宪至死,也以为罗九宁爱的是裴靖?”

“凡事总有遗憾,他一生都在误解罗九宁,也叫他怀着遗憾而亡,岂不更好?”言罢,俩女子点头称是,又飘然而去。

罗九宁蓦然从梦中惊醒,顿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却原来,书中的裴嘉宪,竟是叫自己儿子给杀掉的。

窗外鹂声悦耳,梧桐树高,罗九宁临近生产,因为宫城中琐事繁杂,索性就带着孩子来了乐游原,她想起来了,自己如今是在乐游原上。

窗外,裴琮和壮壮两个正在下棋。

“裴禹,你个小心眼儿,说了让八子,却是反吃哥哥一口,不像话。”

“哥哥,你比我还大着三岁呢,却总要叫弟弟让子儿,你才不像话。”小壮壮的嘴巴巧的,实在不像个三岁的孩子。

裴琮因为下棋老是赢不了裴禹,便使起坏来,忽而拍了一把正在身边溜哒的,自己养的小狗貔貅,那貔貅也是个懂人事的,上前两爪子,就把棋局给拨乱了。

“哥哥,你再这般,咱们下到院子里,单挑一回。”壮壮生气了。

裴琮笑的极赖:“单挑就单挑,横竖你小胳膊短腿儿,又打不过我。”

俩人嘴皮子上文斗了会子,很快就变成了武斗,于院子里打成一团了。

而裴琮呢,虽说身量不高,到底比裴禹长着三岁,骨子实着呢,所以,很快裴琮就占了上风,压着裴禹打了。

“琮儿,休得对皇长子无礼,赶紧起来,向皇长子谢罪。”烨亲王妃正好来此探望皇后,瞧见儿子正在压着裴禹打,立刻给吓了个三魂扫二魄,毕竟裴禹虽说未有封号,但是皇帝张嘴闭嘴,总是吾与吾儿的江山,那话里话外,不都是当裴禹作太子养的嘛,打未来的储君,裴琮这是不要命了这是。

“罢了,叫他们玩去,你瞧着这会儿裴禹在挨打,一会儿就该裴琮挨打了。”罗九宁听见是二嫂的声音,便命苏秀推开窗扇,笑着说。

果然,罗九宁话音才落,院子里的俩孩子翻个身子,果真就变成了裴禹打裴琮了。

“这竟是两条狗呀这是,撕呀咬呀的,偏偏又还分扯不开。”烨亲王妃惯来的嘴上没门,说话也粗俗,眼中满是溺爱的,就说。

“如何,长安可还好,烨亲王如今还在江南?”罗九宁开口问道。

烨亲王妃是个直性子,径自便道:“那不是先皇长孙亡了,他们全都回了长安,正在理丧么?”

先皇长孙,自然就是裴靖了。

说起他来,罗九宁倒是沉默了很久。当初宫乱,萧蛮被俘,裴靖也在逃往辽国的路上给裴嘉宪捉了回来,之后囚禁在何处,罗九宁并不知道。

迄今也快一年了,那孩子苟延残喘得多时,终于还是死了。

“对了,你这胎也该到生的时候了,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烨亲王妃说着,就伸手来抚皇后的肚子。

罗九宁道:“瓜熟蒂落,咱们安心等着便好,这个急不来的。”

说了几句,烨王妃便出去了,而罗九宁呢,因为有头一胎的经验,也知道此时不能操别的心,除了睡好吃好,别的事儿都不能急,所以呢,便裴琮和裴禹两个在外闹翻了天也一声不问,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睛,就又去睡觉了。

傍晚的时候,御医进来请平安脉,稳婆们进来查看胎形,她也不过睁个眼,便又睡着了。

待到半夜的时候,罗九宁便听见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不用说,肯定是皇帝来了。

这些日子,为了新的两胎孩子,他每日亲自策马奔驰于长安和乐游原之间,风雨无阻的来来去去。

“今日有谁来过?”他甫一进来,便问阿青。

苏秀道:“烨亲王妃来过,与娘娘说了会子话,到自家苑子里去了。”

裴嘉宪轻轻儿唔了一声,却又问道:“她来,是否提裴靖了?”

苏秀当时恰是在跟前儿的,自然就应了声是。

裴嘉宪顿时声音就粗了:“朕不是早就交待过,等闲的人不要叫皇后见,是谁把她给放进来的?”

他气的是,眼看生产,又还是双胎,生怕罗九宁听到裴靖之死,心中郁怀,怕要像陶九娘那样,生产的时候有个闪失。

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当初裴嘉宪目睹了陶九娘的死,对于妻子的生产,有多么的焦心。生裴禹的时候,他一丝一毫的心都不曾操过,可是到了这两个,他整日忧心忡忡,生怕万一有个闪失。

偏偏这时,床上的罗九宁翻了个身,就轻轻儿叫了一声:“哎呀。”

“如何,可是腹痛,可是要生了?”裴嘉宪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

罗九宁睁开眼睛见是裴嘉宪,虽说自己对于自己的身体很有把握,也没把生产当个多大的事儿,但一看他急成这样,就少不得安慰几句:“放心,我生产过的,况且两个孩子胎位都正,不会有事儿的。”

裴嘉宪心中苦急,只是说不出来。

当初的陶九娘也是信誓耽耽,说自己很有把握,绝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是等真正到生产的时候,等发现凶险的时候,想救,已经来不及救了。

“要不要朕把御医,稳婆们全传进来?”裴嘉宪又道。

他握着罗九宁的手,一颗心都悬提到了嗓门上,岂知罗九宁仍是在笑:“从明天起就发动了,但那只不过是开宫口而已,我掐着点数了,半刻钟疼一疼,这样,待宫口缓缓松开,孩子沉了盆,才会生产,勿急,等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然会叫稳婆们进来。”

“此时就叫她们进来,跪在地上候着,岂不更好?”裴嘉宪说着,就要传人。

“皇上。”罗九宁撒了句娇,握了握他的手:“本宫可是皇后,便到了生产之时,也得注重着些自己的礼节,怎好叫稳婆们瞧见发乱衣散的样子?”

也是,此时她才睡醒,面儿黄黄,头发未整,这个样子,罗九宁向来是只要苏秀在跟前儿,便贴身的婢子们,也不许看的。

她虽曾经没有作皇后的心,但自为后以来,一言一行都无比的小心谨慎,便是烨亲王府那为最刻苛的西太后恨不能八只眼睛的盯着,随时就准备参上一本,也从来没有拿到过她的短处。

裴嘉宪犹还记得陶九娘生产时的样子,记得那一地的血污,记得躺在血污里的陶九娘奄奄一息的样子。

所以,他道:“此时命重要,还是体面重要,朕命她们进来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