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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同人)燃雪之城(20)

作者: 最后一只灯鬼 阅读记录

tbc.

第14章 14-幸福假面(上)

“要……保护……”

哨兵模糊不清地嘟囔着。

铁轨和车轮的撞击声“哐”地震了一下。他大叫一声,仿佛从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挣脱出来,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被关在一处狭小的白色空间,如此的安静环境并不属于一栋建筑,白桦林在外侧簌簌划过,这是一辆轿车。

他爬起身,朝四周又仔细看了看。这是新俄罗斯的那辆自动导航轿车,车内全白刺眼,水坝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于身后方向。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在这里。但他的精神体坐在果戈理的身边,精神体“罚”正优哉地哼着一曲《欢乐颂》,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手指托在面颊边缘轻轻敲击着音乐的节奏。见他醒转,罚停下哼鸣。

“又醒过来了,怪物先生,想我了没?”

“……罚!”果戈理的问题从嗓子里直冲出来,他紧接着咳嗽起来,“费佳呢?他怎么样了,我现在是在……”

“我有足足十分钟都没有人可以打发时间。老天,您的精神状态真是够可以的。”

“什么?”

“——‘什么’、‘怎么’,‘为什么’。”

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在果戈理的瞪视里,罚就像梦游一般自顾自开口笑着。他显然很喜欢勾起对方的焦灼,因为他的说话速度明显慢了下去。

“您知道您让我想起什么人物吗?被刘易斯·卡罗尔故意遗失在森林茶会的疯帽子:泰伦·海托普。一醒过来就瞪起一双好奇的眼睛,热热闹闹提起各种问题……实际上呢?实际上,他根本什么都不想知道……”

“您听我说!”果戈理肚子里泛起强烈的负罪感,陀思妥耶夫斯基伤痕遍布的触感还在他的掌心里,他却看不到人。他猜想既然罚在他面前,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起码还活着。他可能也处于某处梦境或回忆之中,他急需要知道现在外面的一切怎么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成功活下来了吗?

就在“回忆”一词跳进他的脑海中时,罚的笑容大大地勾起。

“您看,泰伦先生自己会知道他的茶话会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最好像睡鼠那样,长眠不醒。”

“您在这里就说明费佳他还活着吧!罚,您听我说,我们之前的赌约好像失效了,我——”

“您把我们之间的秘密透露给罪了,不是么?”

罚突然在他的话语间凑到他的面前。脸贴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罚大睁着愉快的眼,像逮住了人类的恶魔,他盯视着果戈理,声音开始出现震耳的重叠。

“您违背诺言了,果戈理/亚诺夫斯基。您可能瞧不起一个精神体的赌约,但是正因为您的疏忽,陀思妥耶夫斯基恐怕醒不过来了。”

“您胡说!”果戈理猛地颤动了一瞬。他攥紧手指。“您自己不是还存活着吗!如果费佳出了什么事,不论您还是我应该都会知道,您不可能再这样安然无恙!”

“是吗?”罚玩味地端详着人类。他似乎对此抱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不过并不打算和盘托出。“我从未输过一场赌局,只要对方是个人类……不过,恐怕不和您确认一些我们之间的赌约,您都要忘记您的承诺了吧。”

“……承诺?”

果戈理的脚踢到了一个小型提包。箱子弹开了,他低下头,看到里面装着一件外套、旧怀表和几根自来水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行李里还有他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缝制的手偶,从摆放来看,物品都是他自己整理的,可是他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罚的脑袋倚着车窗,发丝柔软地揉乱在耳侧。他侧眼望着果戈理,双臂随意地抱在胸前。和果戈理不同,他在精神世界中是最为怡然舒适的,在这里不存在让他着急的事情。他开始了讲述,在他讲述的时候,一副牌出现在他的手中。

“四小时前,当我们坐在这辆车上,您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始暴走。啊,当然了,您自己肯定不知道嘛,暴走的哨兵都意识不到他们的攻击性。”

罚把玩着手中的扑克牌,洗牌的动作娴熟老练,引得果戈理凝神看着。牌原本是最为普通的蓝格纹印刷品,在被罚不断地抽牌、切牌的过程里,它们的背面渐渐改变了纹样,变成一枚又一枚眼睛。这些眼睛和果戈理自己的噩梦幻觉不同,它们全都被单调的暗红色涂满了眼白,而勾勒在外的黑线十分粗重,有着古老的北欧风格。

罚将一些牌排到座椅上面,顺序是随机打乱的,但是当他每翻开一张牌,果戈理的记忆就被打开了一点。

“您自己也知道,您的暴走和普通哨兵的区别很大,它对精神体、对向导的攻击方式太古怪了。为了不让我的外出时间意外缩短,我就只好通过我的办法,让您的精神力能够重新稳固在自己的躯壳里面。”

“塔罗……对了,您好像做了几个预言,”果戈理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走失的记忆随着牌面上的图案原路返回。“您说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我将会彻底地将费佳的精神力……破坏,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您需要和我做个交易。”

“不错,当时的我如果直接说话,您似乎完全接收不到。但是您对图画的理解力远胜于语言……我就想了这个办法。”

他的目光随着罚的手指移动着。古老的韦特塔罗图案展现着令人背脊发凉的暗示。第一张牌面上是浅淡的蓝色,灿黄的星光从人类杯中流出。第二张笼罩在阴沉的黑色调里,那是被神的雷电击断的巴比伦塔……

“与其说是预言,更确切的解释只是经验推导吧!牌也好,话也好,只要能让思想传达过去,把您的潜意识从无序状态中提取出一个重点——”

一张恶魔牌被罚捏在手指尖里,他的脸贴在牌面旁边,罚歪着头,冲果戈理眯着眼笑着,眼睛底部有着人类无法读懂的暗紫深渊。

“一旦我告诉您,您再这么失控下去,您就要伤到您的朋友了。您好像就会像牧羊犬一样乖乖地安静下来呢,简直屡试不爽。”

在他说话的时候,恋人牌倒立着掉出了罚的掌心。他叹了口气,不太在意地捡起它。他重新开始洗牌,将“愚者”、“节制”和“战车”摆在刚才的牌阵之上,像扇子一般摊平在果戈理眼前。

“四天前,当您企图以断绝药物来维持个人意志的时候,您既把握到了长期以来使您不自由的节点,那就是新俄罗斯对您的攫取和把控——又犯了您最根本的一个错误:您总是太过急功近利。”

罚敲击着愚者牌的脑袋,牌里的青年扛着一根木杖,仰着头颅沐浴身后温暖的阳光。愚者衣着华服,掌心因理想而开出洁白的蔷薇,在他的脚边即为悬崖,再踏前一步就要落入万丈深渊。

“您自己还不具备控制精神的能力呢,凭着一腔热情就断了药物。罪他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变成这样,所以才让我来接您,而不是他自己嘛。”

罚啃起指甲,他全神贯注观察着果戈理的表情,果戈理若有所思,将视线从悬崖移到节制牌面的狮子,又缓缓移动到战车牌上的两只兽物。

“费佳他早就对我失望了啊。”

果戈理咀嚼着心里泛起的苦涩,他觉得这种失落,在他犯下的错误面前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不正是罚所暗示那种笨蛋么?

他脑子里从来没有过现实一点的考虑,他既不能帮陀思妥耶夫斯基化解别林斯基的问讯,又不能在自己怪物一样的能力面前保护他的向导。他从始至终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像个孩子似的为所欲为。他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全打乱了,他将陀思妥耶夫斯基伤害得体无完肤……

他的手颤抖着,但是他已经不再露出受害者的面孔。

他的心从未如此冷静过,他想起几小时前,也可能是几天前,当他重新迈进陀思妥耶夫斯基办公室的门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全想明白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