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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朱慕现代】Never Grow Old(26)

作者: 阿御 阅读记录

深海鱼类。慕少艾出神的缓缓转动着白瓷咖啡杯,唇角忍俊不住似的微微一扬——任何人都无法相信这个比喻会是从羽仔口中说出来的吧。原本想要教育自闭的年轻人,最后反而成为了被教育的那一个。他至今仍记得那天羽仔半梦半醒的抱着靠枕,却以绝对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的教训道:“有种鱼是最笨的——不是上钩那种,而是绕着饵游来游去,犹豫着该不该咬,一直绕到死为止的那种。慕少艾,你就像这种鱼。无可救药。”

他并不计较羽人那套似是而非的笨鱼说,但不能假装不在乎最后那斩钉截铁四个字所带来的巨大打击。人非铁石,怎么可能会到无可救药无动于衷的地步。而他慕少艾就更是有名的不肯委屈自己,若是不喜欢,早就收拾东西拂袖走人了。他与朱痕,很大程度上像在走一丝悬在高空的钢丝。之前进行得顺利,越到后面反而要走得越慎重。因为已经看得到对面踏实安宁的一切,知道接下来会有的欢乐,反而越发让人恐惧此刻会不慎掉下去。然后整个人一无所有。

餐厅一直在播放着清浅的音乐。几句歌词模糊的传到耳边,像一阵轻快掠过的玩笑。“如果我说爱你,就是真的爱你。”那么如果从未说过呢?并非是推诿或者逃避,只是在雾起雾落之间,总有些细微的转念,使得自己一直不肯迈出这最后一步。他非常清楚横在中间的是什么。对于过去,他跟朱痕也许同样不在乎,然而如果始终不触及,反倒像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如果要说,又实在想不出这种东西有什么提起的必要。不但突兀,而且怪异。再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会主动把早就结疤的陈年往事袒露出来供人鉴赏,一种是说教者,需要以自身经历来告诉别人他们不是最可怜的人,以此助人励志;另一种就是乞丐,伤痕只不过是寻求同情的工具。朱痕的志向显然不需要慕少艾来左右,而同情也并不是慕少艾需要的东西。因此有些念头,有些话语就干脆这样一直被搁置着。他不问,他也就不再提。

只不过,要绕过一些字眼很容易。要绕过某种心情就很艰难。他的地下室总是会再次打开,让阳光照进来,驱逐掉里面陈年积淀的黑暗的。现在所要等待的,无非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身边的人已经逐渐变得稀疏,咖啡也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浅棕色,在清冷的空气里缓慢的凝结为渍。胃还是痛。他直起身子,偏头注视着落地窗外渐浅的天色。一夜大雨之后,天空被洗得空灵澄澈,像一片轻青色透明的玉。此时它正缓慢的透出一点柔嫩的玫瑰红,渐渐的越来越红直至一轮太阳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时的太阳看起来尤为不真实,只像用指头蘸了一点胭脂,轻轻的摁在了天上。一个薄红的印子。

他又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勉强又坐了一会儿,胃翻腾着大声的抗议起来,只好先下楼回到办公室,交了班,自己慢慢的回家去。走出门才想起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正在气得无话可说,刚好迎面来了曹成渊,顺利的借到了足够让自己乘出租车回家的钱。歪在车里时,困得整个人要软在座位上,偏偏胃十分顽强的顶撞着这阵睡意。身上又没带胃药出来,为了缓解,只好张了嘴尽量缓慢的呼吸。

这边曹成渊回到医院里,正好遇到江舫和陈毓鸣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朱痕往外走。才想扬手打个招呼,莫名其妙的就被拖着转了个方向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大门去。稀里胡涂的听了一会儿,意识到他们是在讨论有没有见到慕少艾的问题,便连忙插话道:“在说慕医生?——刚刚我有看到他啊!”

“那人呢?”朱痕将视线转向他。

“走了。”曹成渊非常理所当然的答道,“是我把他送上出租车的,钱也付过咯,放心啦~”

陈毓鸣爪子搭上朱痕的肩膀,狞笑道:“他是回你家了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家。”

“是又怎么样?”朱痕反问道,一边掏出钥匙打开车门。

“不怎样。我只不过在想,我们又上你们家去蹭饭,会不会不太好?”陈毓鸣笑得人畜无害,跟在江舫后面敏捷的跳上了车。句子里那个“你们”两字说得有意义的重。

“我习惯了。”朱痕凉凉的答道,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是想说——我们是想说,如果不会不好的话,那么下个月我们就继续蹭了。”江舫极快的接口道,一句话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朱痕没理他,眉毛下面一双墨黑的眼睛依旧平静的注视着前方,只是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而正当车里的几个人自以为得计,暗爽到快要内伤的时候,只听开车的那一位猛然开口道:“今晚不行。”

三个人反应了几秒钟,在这方面思维比较活跃的江舫陈毓鸣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默不作声;而相对迟钝的曹成渊则非常直率的问了一个他们都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今晚不行?”

朱痕挑起唇角,如他们所愿的高深莫测,配上五官来看居然很有几分地道的邪气。与此相应的,他只是简单的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有事。”

这两个字基本上等于废话,但车里的三个人却都立刻乖乖的安静了下来,只是趁着前面的司机大人在专心关注路段的时候,彼此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十二. Rebirth (上)

出租车驶出一段路之后,慕少艾脑子晕得厉害,于是勉强直起身子,把窗户打开了一点。清晨的风灌了进来,让人有被冰冷湖水瞬间浸没的错觉。在他手背的位置上落了一片水色清浅的阳光,像轻轻摔碎一小方透明的玻璃,尖锐透亮的碎片在空气中一粒一粒清脆的飞溅出去。几乎能听到它落下时发出的泠泠声响。

街道已经开始熙攘,来往的巴士闲偶尔掠过一群骑单车的高中生,是浮光掠影一般浓艳的一笔油彩。眼前的世界充满了一种热气腾腾极其新鲜的热闹,朝气蓬勃。就连照射其上的阳光也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像一只刚刚羽化的蝴蝶,慢慢的在清晨令人愉悦的空气中展开湿漉漉的翅膀,虽然尚未耀眼,却也已经抖落了一地的明亮。流光溢彩。

吹了一会儿风,慕少艾奇迹般的感觉到舒服了好些。虽然胃还在不依不饶的闹着别扭,至少头已经不再痛得那么难受了。到了小区门口,他下了车,一个人慢慢的走回家去。路旁的玻璃橱窗映照出他脸上那两个分外鲜明的大黑眼圈,再加上玻璃本身并不平整,映出来的影像看上去异常的滑稽。走着走着,只见前方淡绿浅金的椭圆形树冠之间轻飘飘的升起了一只鲜亮的橙色气球,不知是被哪个孩子失手放走了的。在湿润的浓蓝天幕下,它看起来就像一枚稚气活泼的太阳,天真而固执的在阳光中摇摇晃晃的上升,有一种只属于夏季的诗意。

快到楼门口的时候他被几个年轻人拦住了,比划着给他推销自己手工制作的木片挂饰和日式的陶瓷风铃,胸前挂的聋哑学校学生证像细致的镜面,在早晨的阳光和微风中,时而大大的一亮。他于是把剩下的钱给了那几个学生,然后随便拣了一只白底描青色花纹的陶瓷小猫风铃。他一向对这样自食其力的年轻人有好感。至于这只陶瓷风铃,挂在窗帘盒下面似乎小了一些,陶瓷的东西又经不起碰,干脆就给朱痕挂在车上好了。

他回到家,羽人送走小家伙,自己也已经上班去了。整座屋子里面只有巨大的淡金色光柱静静的伫立着。谢天谢地的是打开冰箱之后,于无数发霉长蘑菇的不明物体之间,总算让他翻到了一盒尚在保质期内的牛奶。他一边拆纸盒,一边忍不住要笑。实在也懒得再去加热,就着盒子勉强咽了几口,困意像热水里漂着的软木塞子,饥饿和胃痛两者加起来都压它不下。他半梦半醒的游移到卫生间,全凭下意识帮自己洗完脸刷完牙,五分钟不到,上下眼睑就已经密合得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了。最后,此人凭着动物本能,一路顺利的摸进了卧室,指尖刚刚接触到柔软的床面,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一头栽了进去,彻底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