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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3]时装故事合集(8)

谷心在他背后轻笑,并未当一回事。然而半月之后,门房小厮忽然来通传,说有人递名帖求见小姐。谷员外接来一看端正写着沈岱二字,知是当年和自家女儿投缘的小子,令人带他进来,转头嘱咐谷心,只当兄长一般相处便完了。

可谷心毫不在意,满心想着终于能吃到喜爱的点心。谷员外见她心不在焉,知是这二人不知何时有了私交——拦又拦不住,只好颇感无奈地让出空间。他刚离去,沈岱便被仆从带了来,手中提一个食盒,三步并两步地冲到谷心身边,迫不及待地说,“我做出来了,你快尝尝!”

许是因为兴奋,他并未称谷心“姑娘”。后者隐然也很喜欢这样,连忙打开盒盖,拿起勺子便要开动,却又被沈岱拦下,“别急,现在这样吃可是没味道的。”

“那要如何?”谷心好奇。只见沈岱从食盒下层取出一小碗糖浆,均匀地倒在洁白晶莹的凉糕上,“现在可以了。”

谷心挖起一块,入口是冰凉的甜,凉糕本身虽寡淡,但糖浆的浓厚味道却恰到好处地填补了空白。她满足地眯起眼,满脸是甜蜜而幸福的笑容。沈岱坐在对面看得心旌摇荡——他不以为自己的手艺有多么好,但能让谷心露出如此神情,似乎就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了。

“好吃吗?”他问。

谷心毫不犹豫地答,又往口中倒了一块,“好吃!”

“那……”沈岱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愿意一直吃下去吗?”

“……咳咳咳!”谷心始料不及,一口凉糕卡在喉咙进退不得,好容易顺过气来,静默又惹得莫名害羞。沈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性格似乎也不错,还会做好吃的,相处起来很开心,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似乎也是不错的事。“我……应该可以……不过再过几天,我要去蜀州城看哥哥,等我回来以后……你可以来问问我爹……”

沈岱大喜过望,整个人几乎是飘回沈家的。他想直接带着聘礼去,就算把事情定了。整个望川镇的人都会知道谷心与他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然而十日之后消息传来,蜀州土匪□□屠尽全城,数千士子一夕陨落,还有当时在城内的无辜平民,皆成刀下亡魂。

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里或许是去闯荡江湖,醒来疲乏不堪,又隐约觉得过瘾,仿佛此生不虚一般。今日按父亲的嘱咐是学习新的点心制法,他从鼻子里哼一声,心道手艺人当从一而终,什么了不起的新点心,也都比不上一道凉糕更得他心——思及此处,沈岱不由恍惚起来,他记得有人很喜欢凉糕……是道粉红色的影子……谁呢?

6、浣然一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太正经,女主也不。

皮道长——人如其名,是个道长。为人耿直,正气凛然,尤爱挖宝。

爱到那种卖盘子的义均氏都不忍心不给打折的程度。

然而即使如此,义均氏仍然没有给他打折,一个盘子两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于是皮道长硬生生把自己从大荒钱庄贵宾榜上挖了下来,依旧痴心不改。毕竟不抛弃不放弃,好东西永远在下一个……破瓦罐里,也许。

万松书院靠近兰若寺,虽然士子众多阳气集聚,可谁也挡不住风里带来的阴森。皮道长托着盘子左右比划,撩起下摆往石道旁灌木丛中一扎,悄咪咪地从随身行囊里摸出铲子,动手之前思想还开了会儿小差,琢磨起他这副样子在灌木外面看得是什么形象——想想似乎有点可怕,毕竟世人皆知太虚道长仙风道骨超脱凡俗没准还得加上斩妖除魔的一身正气……他现在好像哪个都不符合。

等等,有妖气。

妖气到底闻起来究竟是什么味儿,皮道长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直觉这东西还是比较有准头的。他在拔剑和下铲两者间犹豫了大概三个刹那,毅然决然地挖起了土。盘子在脚边闪个不停,昭示他并没挖错地方。

嘿,瞧这土,正经五花,看来是真有宝藏。再不济挖到个坟也行,最好是带明器的那种,也能赚上一大笔。皮道长一本正经地想着,铲子忽然戳到某个软软的东西,倒把他从白日梦里拽出来了点。这可别是条蛇——皮道长头皮微麻,将铲子换到左手,右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背后天逸剑柄,又坚定不移地挖了一铲。

一阵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烟雾扑了他一身,连两旁灌木都炸成了朝天开花状。睁不开眼的皮道长先扔下铲子摸自己脸,心道千万别挖到什么古怪的东西,万一脸被炸黑就不好撩各大门派的师姐师妹们。所幸摸上去并无异常,他试探性地睁开眼,还是改不了舍命不舍财的毛病,第一时间低头去看盘子给他测的宝藏点——

哦。皮道长很冷漠地把那个兀自闪光的盘子扔到一边,拍拍道袍上的土站起身来。又他娘的是个破瓦罐。

什么也别说了,他要去找义均氏算账,要么给钱私了,不私了就投诉到木渎质监局去。奸商义均氏耗我生命毁我钱袋,简直就是谋财害命——他气鼓鼓地转身欲走,方迈出右腿,却发现左腿不知为何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低头却见一只像是浣熊又貌似是个姑娘的离奇生物前爪挠地后爪抱腿,宽条纹的尾巴也跟着绕上来。

嘿!这妖气还真是确有其事啊!皮道长唰地抽剑,摆出一副要做土〇其烤浣熊肉的邪恶嘴脸。

修出一半人形长了张清秀小脸的干脆面精可怜巴巴地回头望他,眼睛湿漉漉的,盈着水儿一般,哎呀呀真是我见犹怜,皮道长面无表情地点评一番,单手持剑直刺向下,出剑的同时还在想,是不是说句“妖孽受死吧”之类的台词比较好一点。

“咕——”一个奇怪的声响拦住了他的剑,是那个抱他腿的干脆面精发出来的。

可怜巴巴的干脆面精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可怜巴巴地说:“我饿了……”

皮道长这个道长非常英俊,难得的是和其他白莲花般的道长不一样,是个非常妖艳贱货的道长——他不仅不忌荤腥,还酷爱吃肉,手艺相当可以。

在一个会做饭还做得不错的人面前声泪俱下地说自己饿了,简直是屡试不爽的撒娇套路。虽然皮道长不明白眼前这个长得还挺可爱的干脆面精为什么要对自己撒娇,但身体先于理智开始行动,等他彻底回过神来,已经手摇旧蒲扇坐在石头上,面前一个大瓦罐欢快地开着锅,咕嘟出水泡又炸开扑鼻的麦芽的香气……

不对,是肉的香气。

干脆面精蹲在一边,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双手捧碗,盯肉汤的眼神非常虔诚,似乎还很难耐地吸溜两下口水再舔舔嘴唇——看起来是真的很饿。皮道长的内心忽然小小地被击中了一下,直接了当地把干脆面精的碗拿过来哗啦啦往里倒肉汤,非常慈爱地揉了揉乱发下支棱出来的耳朵,“喝吧。”

干脆面完全没和他客气,唏哩呼噜喝完,又可怜巴巴地捧碗,“还是饿。”

皮道长非常慷慨地把煮汤的锅端给了干脆面——观察别人非常享受地吃自己做的食物是种很妙的体验,妙到他似乎想不起有一回事叫斩妖除魔,男神音晃啊晃得飘到干脆面耳朵里,“你有名字吗?”

埋头喝汤吃肉的干脆面含混不清地扔出俩字儿,“筝筝。”

这名儿倒还不错,皮道长挺认真地开始思考,看起来应该是个有来头的。可若真有来头,怎么还对一锅普通肉汤这么执着……等等。他忽然想起来。这货分明是个浣熊妖啊!

啧,他竟然对一只母妖怪动了恻隐之心实在太不可容忍。皮道长非常傲娇地皱起鼻子,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可谁知那叫筝筝的浣熊精仿佛头顶有眼睛,汤也顾不上喝,故技重施死死抱住皮道长的腿,抬头又是可怜巴巴地小眼神,无声地诉说着“我还是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