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挑一套，你们等等哦。”她说完就有眼色过人的工作人员带她去挑婚纱款式，正版新郎李华被自己的新娘踹到一边去喝茶休息。苏沐橙挑了一身露背的婚纱，她身材够好穿什么都美，和楚云秀站到一起时摄影师眼神都亮了一个层级，快门声音不停响起，比之前拍真结婚照时还积极。
她挑的那款婚纱有头纱，整整齐齐在头顶堆成一朵花的样子。苏沐橙抬手把头纱覆到脸上，楚云秀坐在一旁，等她整理好繁复的薄纱就直接勾上腰把人揽到怀里。她猝不及防被拥住，惊慌失措低头看那真正的新娘——眼里神色狡猾，很有些当年的模样。摄影师咔嚓咔嚓地抓拍，画面上两个容色过人的女人笑着相拥，连时光都驻足。
李华和楚云秀的婚期定在第二年的初春。职业圈里大多数打过交道的都收到了请帖，苏沐橙自然也不例外。婚宴的请帖比之订婚的水准自然要高出一个档次，她拉开抽屉把香气袭人的硬纸卡扔进去，烫金文字交相辉映，在暗处也闪闪发亮。
实在过分了解她的叶修很讨嫌地再次冒出来刷存在，“云秀大大的婚礼，你去不去啊？”
“你好烦啊，”苏沐橙没好气地笑，“你去不去？”
“当然去啊，云秀大大可是女神之一，女神结婚不去怎么行？”
苏沐橙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更加机械地打字，“是啊，云秀大大可是我的好闺蜜，闺蜜结婚不去怎么行？”
再多的话都不必说，好闺蜜三个字已经道尽了所有。去年夏天拍婚纱照做的相册早就到手，沉甸甸三厚本比楚云秀正式的结婚照规格还高。她曾经有点担心李华是否会因此不悦，观察下来的结果是毫不在意且相当乐见闺蜜情深。是这样就好，所有所有都就此蒙上一层无人可戳穿的面具，像她当时头纱下的脸庞，是笑是哭都看不分明。
拿回相册那天苏沐橙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得昏天黑地，好像长久以来的坚持就此终结，她倾尽全力演出换来三本婚纱照的报酬。叶修找不见她人，拿上放在他那的备用钥匙就闯进她的公寓，刚好看见她憔悴的脸，眼睛肿得吓人，呆呆愣愣地看他进来停顿三秒扑进怀里含含糊糊地喊哥哥。叶修拍着她的背无言地安慰，耳边萦绕的尽是苏沐橙抽泣的声音，好不容易等她喘匀了气用手背抹干净脸才问：“真的有这么难过吗”
苏沐橙不回答他，反问道：“哥哥走的时候，你难过吗？”
垃圾话技能点满的叶修有些语塞，“那不一样，毕竟你家云秀大大还好好的是不是？而且总能常常见到。”
“可她不是我家的啦，”她闷闷地说，“她已经是李华家的了。”
“是谁的都好，”叶修拍拍她的肩，“至少还在。”
而苏沐秋已经不在许多年，时间和职业赛季的数字一样逐步增加。苏沐橙对哥哥的日子记得清楚，因而不敢想象叶修在人后会有多痛，是否会像她一样抱着合影泪如雨下。
不过大概是不会的吧，抱着照片哭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只有她一个人会做得出来。叶修会为了苏沐秋打下一个个记录空出唯一王座，楚云秀会抛弃过去绝不回头放下所有的痛苦。只有她依旧是个脆弱的小妹模样，难过的事情一旦发生，眼泪比任何东西来得都快。
楚云秀大婚那日来了好几家媒体，多是从前和烟雨关系比较近的记者来代表自家打卡，顺便看能不能抓住几个现役的大神捞话题。李楚二人都做过队长，应付媒体自有一套，亲自迎接再客客气气请到位置坐下。楚云秀此时没穿那身繁复婚纱，火红色的小礼服裙把身材线条勾勒得极是显眼生动。宅男们和李华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说好福气，新郎一应恭喜都接下，手里把新娘的手牵得紧紧。这两个人的恋情细节外人知之甚少，只道的确幸福完满，像童话故事里的句点。
苏沐橙的座位单列在亲友席里，其余职业圈的选手无一例外都是同事席上就坐。临近典礼开始的时间，摆了名牌的座位大多数都坐上人，只有苏沐橙的名牌空荡荡地立在那里。楚云秀踩着高跟鞋干脆利落杀到叶修面前，后者正眯着眼抽烟，捏烟的手依旧稳定落不下一丝烟灰。
“沐沐呢？”
“我哪知道？”
“她没有跟我说不过来。”
“巧了，”叶修把剩下半支烟折进烟灰缸，“她也没和我说。”
楚云秀抿着唇看他一语不发，眉目间气势恍惚回到了当日带领烟雨的时候，面沉如水地威压下来，饶是陌生人也会退避三舍。可这对叶修全无用处，掐灭了烟的人神色平静地和她对视，最终还是楚云秀先宣告放弃，又沿着来时路线转身稳稳地离去。叶修神色不变看着那血红的娇俏身影一步步远去，从手里摸出个基础款手机——还是苏沐橙买来送他的生日礼物——噼里啪啦发出一条短信去，“快开始了，你真不过来么？”
“我到了，不大想到前面去，站站就走。”
“怎么？还是想不开？”
“要是那么容易就想开，怎么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沐橙你别这样，揭短多不好，大喜的日子你看……”
苏沐橙收到叶修的短信，隐藏在口罩下的脸温温柔柔牵出笑意，“是大喜的日子呀。”
是大喜的日子，可刚巧不是她的。从前她们一同看过一首歌的MV，画面里两个女孩子在舞台上跳起探戈。跳女步的一方身穿红色旗袍，刚巧和楚云秀现在的装束相似到极点。之后她们受那MV影响约在一起学跳舞，那时楚云秀梳起高高的马尾跳男步，她咬着梳子在一旁边看边笑，接着挽好长发牵起楚云秀的手，腰一弯就被揽住，四目相对秘而不宣，踩在小提琴伴奏的节奏上一步步旋转开，举手投足都像是早有预谋。
可如今楚云秀是那个一身红衣挽住别人手臂的人，堂堂正正跳起女步无人怪罪。苏沐橙觉得无论实际如何，大约她真的只能戴着口罩躲在人群最外，装作是路过蹭个喜气的路人——楚云秀和李华都不缺钱，结婚排场不大但气派丝毫不小。路过的人愿意在签到本上留下祝福便能进来观礼拿一袋喜糖——苏沐橙装作无关人士前来，签到处的小姑娘不认得她，要签名时反倒还咬了一会儿笔尖，最终签了风梳烟沐四个字。留化名假名的不少，也没引起太大注意。
风城烟雨风梳烟沐。明明早就一败涂地，却还是计较些微末之处想挽回些许不知是否存在的心碎神伤。苏沐橙看着台上司仪红光满面地炒热气氛，笑得眼神都加倍温柔，正要转身走开却忽然被人认出，“苏沐橙？那不是苏沐橙吗？”
这话声音不大此刻却听得清晰，她一直看着台上，当然发现楚云秀听见她的名字立刻就投来视线，猝不及防又是四目相对，好像还是当时抱在一起跳舞的时候。她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再换个方向叶修也站起身朝这边走来。她又看了楚云秀一眼，新娘子正僵在台上，直勾勾地盯着她在的方向。
真是的，不要搞得好像我来抢亲一样啊。苏沐橙有些无奈地想，却还是没能控制住脚步，转身迅速跑了出去。她标志性的栗色长发被灯光闪成烈日熔金般模样，人却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苏沐橙在楚云秀婚礼上的行为成功引走大量眼球，没有记者去到现场的媒体追悔莫及，只得乖乖掏钱买来现场照片撑版面。照片大多背景杂乱但无一例外中心突出，几乎是完美的狗仔偷拍照范本。天与地都一片模糊，只有苏沐橙那一头辨识度极高的长发占去整个画面。
简直是惊天八卦。独一无二的亲友席空着不坐反而远远相望，被认出来就转身离去——这桥段常见于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系列，楚云秀阅剧无数自然一清二楚，记者来采访时举止得体从头到脚都无懈可击。她微笑着对记者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沐沐会给我这样的惊喜啊，她本来说有别的事情要做不会来呢。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