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尾播放完毕闪回黑屏跳出重播选项，苏沐橙没去管它，自顾自蜷进椅子里抱着膝头轻轻地唱起歌，“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她不怎么擅长唱歌。联盟公认唱歌最好的妹子是雷霆的戴妍琦，每次选手聚会约在KTV时，就总有人想方设法地把小戴妹子请来一起热闹。苏沐橙在那种场合通常是躲一边拿手机刷微博喝饮料的画风，她声音虽然好听却架不住天生五音不全，令人欣慰的是唯一的兄长也这样叶修也这样，否则早就被嘲笑死。
上林苑的房子隔音还算不错，只要不太夸张基本听不见房间里的声响。如今战队条件富裕早就不用两人一间，苏沐橙的房间墙上贴着海报，一张沐雨橙风一张风城烟雨，还有楚云秀送给她的一张插画，据说是买东西附带的赠品，觉得她会喜欢就直接寄了过来。
的确是她会喜欢的，那种梦幻清新的画风。与楚云秀截然相反的喜好。她们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却还是奇妙地走到了一处。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苏沐橙继续唱着那支短歌，声音压得极小，像怕吵醒了谁。明明不太贴合的曲子被她唱出来又好像量身定做，肝肠寸断般缠绵，音色不甚清亮却足够婉转，于人于己都醉了下去。墙上的海报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一圈柔软又强硬的光。那光圈模糊了人物的脸，黑色字体印上的角色名却还沉沉地坠在那里。她唱完了歌，又转头去念那两个名字——“沐雨橙风城烟雨……”
明明能连起来，念出口却又奇怪得很。苏沐橙端坐着想了想，调换次序又念了一遍：“风城烟雨，沐雨橙风……”
这次对了，风成烟雨，沐雨成风。风风雨雨纠缠在一起无始无终地循环，这些东西中学生物课上全部都讲过，苏沐橙多希望是真的。
可脱离了那两个角色，楚云秀与苏沐橙这两个名字，怎么也连不到一起去。
一年以后，苏沐橙作为拳皇韩文清之后第二位打满十年的选手光荣退役，她担任兴欣队长的四年里带领战队拿到了第二个联盟冠军。兴欣的新闻官宣布苏沐橙退役后电竞圈的媒体不约而同做了苏沐橙的专题。从第四赛季进入嘉世与叶修蝉联最佳搭档开始，到十四赛季圆满退役为止，多少陈年旧账都被扒了个彻底。苏沐橙哭笑不得地看着报道和叶修吐槽，“这些媒体也太夸张了。”
那边懒懒散散地回复她，“你不是早习惯了，退役了以后打算干嘛？要不要继续跟哥混啊？”
“跟你混？”苏沐橙笑着挖苦他，“是跟叶秋混吧？”
大魔王叶修被她噎到，“……沐橙你这样不对啊。”
苏沐橙噗地笑出声来，“我觉得挺对的呀，”——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等等啊我去接个电话，回来说。”
她蹦跳两下去拿手机，秀秀两个字明晃晃地闪着。这让她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和楚云秀联系了——自从李华去年退役，那个曾经能在职业圈里拿名字砸人的楚云秀就彻底消失在公众视线里。而她这所谓头号闺蜜也忙于战队事务无暇他顾，总觉得来日方长再叙不迟，谁知来日一长直接就到了她也退役的时候。
“喂？沐沐啊，你真的退役了？”
“是啊，”苏沐橙笑着答，“我也打满十年了呢。”
“沐橙大大棒棒哒，”楚云秀叫出昔日玩笑时的称呼，“最近有时间没呀？”
“有，大堆时间，”她坐回电脑前面，叶修没再说话，临走时清过屏的对话框里干干净净的，“出新剧了吗？我最近都没注意哎。”
——因为本来就不是注意电视剧的人。
“没有啦，其实最近我也没怎么看电视剧。都快要气死了，”楚云秀半真半假地抱怨，“忙成doge。”
“我记得你工作不忙呀怎么……？”
“是啊是啊。可是家里一直催着结婚，说我和李华都29了怎么也该结婚了。我之前一直说要等你退役再结婚，可终于让我在30岁之前等到啦。”
苏沐橙有些好笑，又觉得她当真是笑不出来，“你结婚等我退役干嘛，难道我不退役你就不结婚？那李华肯定和我决斗。”
“决斗那你就卫星射线轰他呀，当那么久队长还能打不过他？不过我这次可有正事找你，这两天来陪我去订花签化妆师然后给我挑个婚纱吧？”楚云秀毫无所觉，径自笑着说。
她眼皮一跳，“你还真是等我退役才结婚啊？”
“我没骗你呀！”楚云秀放软声音如同对她撒娇一般，“好不好嘛沐沐，我一直等着你呢。”
你等我做什么呢。苏沐橙面无表情地歪头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运指如飞给叶修发消息，“云秀说她要结婚了。”
“哦，”叶修的反应很平淡，“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之前李华来问过我你什么时候退役。”
“……”
电话里楚云秀很开心地计划着苏沐橙来做伴娘的一系列事宜，苏沐橙沉默地听，偶尔附上几句烘托热烈气氛。久未联系的空缺仿佛轻而易举被补全，语气轻快得和她们当时计划着一起看剧一起旅行一样。然而那些年少时光终究追不回来，现实的尾巴太过尴尬又无法甩掉，只好鲜血淋漓地拖在身后。
最终还是苏沐橙妥协，商定好日期一同去定婚纱挑捧花签跟妆师。出行那日天气不错，温度虽高但是多云，省了撑伞的麻烦。苏沐橙和从前一样挽着楚云秀的手臂步履轻快地走，聊起闲言碎语好像是难得偷出浮生里的半日空闲。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苏沐橙有些茫然，现世静好岁月安稳的心思压住了躁动不安的念想，竟是有些庆幸还能这样手挽着手在街上游逛。
她了解楚云秀的脾气，因而都未怪罪自己的胆小如鼠。甚至有些感谢李华，如果没有他抢占先机，也许她就会失去理智。那个时候再想与楚云秀把臂同游无异于痴心妄想。苏沐橙始终是容易满足的，如果只能退求其次，那么能继续做闺中密友也不错——哪怕分分秒秒都如同凌迟。
定婚纱的时候李华也在。三人同是四期生，苏沐橙和李华关系还算不错，至少表面上的和睦维持得相当完美。新郎礼服花样极少，定好楚云秀的婚纱便看他们进棚去拍照——什么呀，为什么像是女儿出嫁一样。
苏沐橙站在场外眼神茫然地看。楚云秀挽起长发，雪白纱裙穿在身上穷尽人间风华，举手投足都是妩媚风情。她淡淡倦倦地笑，混乱地想着李华怎么命这么好。楚云秀女神曾是多少人梦中情人，最终还是跟着他来拍了婚纱照。连她这头号粉丝也只能退居二线，站在摄影师身后充当观众。
她没注意到楚云秀虽然离她挺远却依旧看出她空荡荡的神情，微微一怔便把她的模样从眼里直印到心上。摄影师打个手势说换景，楚云秀忽然大声喊道：“沐沐！”
苏沐橙被她一喊回过了神，“怎么啦？”
“等会儿你也去挑一身婚纱！我们来拍一套！李华这家伙太不上相了，我应该和联盟女神一起才比较好看！”
她没管工作人员说是否能拍两个女人的婚纱照，反正世上一切的事情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家不能再换一家，总会有地方能给她们拍出来。苏沐橙想自己或许是太心酸或许是太高兴，总之许许多多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还足够清醒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答，“好啊，我们也该拍一套的嘛，之前你跟我求婚我是不是都忘记说答应你了？”
楚云秀脸上的笑容稍微滞了一下，距离拉得够远苏沐橙并没看到，断线的表情很快重新接续起来，“是啊沐橙大大，我可一直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