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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40)+番外

三个人在水路上走了一天多,便从鄞县到了杭州,到沈家用了顿饭便辞行继续往苏州走。

没了沈括这个外人在,王安石的书痴本性更加暴露无遗。他前段时间刚得了杜甫遗诗两百余篇,每日在船上捧读揣摩,颇有如痴如醉的势头。

王雱悄悄凑过去读了几首,没读出太多滋味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看楼先生给他布置的“作业”。

王安石见他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瞄几眼,不由教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屁股底下藏了钉子,总那么坐不住。”

王雱矢口否认:“我没有。”

王安石斜眼看他。

王雱只好积极向王安石请教杜甫诗的妙处。

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王安石脾气好了不少,挑了几首特别喜欢的给王雱讲解。王安石和沈括一样喜欢看书,满肚子都是史籍经典,对杜甫的生平和每首诗的背景都烂熟于心,讲得那叫一个详尽精彩。

王雱以前只晓得杜甫是李白迷弟,一天到晚“呈李白”“赠李白”“梦李白”“忆李白”之类的,还真没仔细了解过杜甫的诗和他的生平。王安石仔仔细细一讲解,王雱就懂了,这也是一位常驻九年义务教育教材的大佬啊!

王雱蠢蠢欲动,悄咪咪地提议:“爹你给我讲的这些东西,可以写一本书了。”

王安石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雱乐滋滋地说:“爹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写了?”他积极怂恿,“这么多好诗,这么厉害的人物,多值得写一本书好好夸啊!回头把稿子送到方叔那边去,一准能让更多像我这样不知晓这些诗、不知晓诗圣生平的人读完就了解他!”

王安石淡淡地说:“再说吧。”

父子俩一路乘船到了苏州,王安石领王雱去拜见苏州知州梅挚。这梅挚与王雱祖父是同年,王雱祖父生前与他交情还算不错,王安石这算是领着儿子去见长辈。

既然是晚辈拜见长辈,长辈当然是先关心王雱这个小孩。王雱表现得很乖巧,梅知州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顺利赢得了梅知州的喜爱。

剩下的,就是大人的事了。

王雱在一旁美滋滋地吃着苏州特有的各种美味糕点,听他爹与梅知州先是回忆回忆他祖父,然后他爹吹捧吹捧梅知州的过去,梅知州夸赞夸赞他爹治理鄞县的能耐,可套路了!

套路归套路,王雱还是从对话里听出了梅知州的秉性,这又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梅知州在南方当官时那边瘴疠横行,百姓一旦染了疟疾就会死去;可当官的也容易染五种瘴气——好吃、好财、好色、好强加租赋、好滥用刑狱。这五种“瘴气”染任何一种,都会倒是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人的性格是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比如王雱以前从小被寄予厚望,他的一生几乎都是按照父母的期望去成长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本性;而他爹显然也一样,他爹从小接触的都是梅知州这样的人,免不了也会向清正刚直、嫉恶如仇的性格靠拢。

每回他爹尝试新手段,出发点都是为了百姓和朝廷。

王雱到这个时代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他陆陆续续听说了前些年开展的“新政”是什么结果:主持者、参与者全都被外放了,新政无声无息地被全部废除。

主持者范仲淹范大佬,现在已经被调到邓州当知州去了!可想而知,他爹未来的变法也不会轻松。尤其是他爹想法那么多又那么超前,结果可能会比范大佬还惨烈!可以他爹的脾气,想拦着他别搞变法肯定是不可能的。

王雱正对着一片桂花糖糕发愁,梅知州恰好给王安石提了一件事:“今年我也要到别处去了,接任我位置的是杭州知州蒋堂。我听说,范公会从邓州调任杭州。”

王安石听了,精神一振:“兴许我和雱儿回鄞县时能见范公一面。”

王雱祖父生前在江宁任职,宅院也置办在江宁,王雱祖母一直住在那儿,由王安石几个弟弟在身边伺奉。既然回了江宁,自然得陪王雱祖母过个年。

明年开春他们父子俩会鄞县时,范公应该就从邓州迁到杭州了!

王雱听到这事也觉得很棒,范大佬哎!范大佬主持新政的时候可牛逼了,他试图把国家公务员的铁饭碗变成考核淘汰制——

冬天来了,又到了朝廷考核的严冬季节,范大佬拿着本国家公务员生死册,一手拿着朱红判官笔打叉叉。

看一眼,这个不及格,划掉!

再看一眼,那个也不及格,划掉!

划掉划掉,统统划掉!革职,除名,开除你啦!

不管你是十年寒窗苦读考来的功名,还是跑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能力不达标全都淘汰!

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子闹得群情汹涌,新政根本搞不下去了。毕竟这些国家公务员都是千百个家庭供养出来的,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你把人家全家人升官发财的希望给掐了,人家能不闹吗?

对于这位敢于捅马蜂窝的大佬,王雱是十分敬佩的,也完全相信九年义务教育里要背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绝不虚假。这样的大佬,能见一见绝对能升华升华他庸俗又污浊的思想!

王雱带着期待和王安石一起回到江宁府。还没进家门,他们就看到有大夫行色匆匆地往王家走。

王安石心中一紧,见领着大夫的是弟弟王安国,忙上前问:“平甫,怎么了?”

王安国转头见是兄长归来,又惊又喜,如实说道:“母亲与兄长都病了,我寻大夫来给他们瞧瞧。”

母亲自然是王雱祖母、他们母亲吴氏,乃是王雱母亲的姑母。而这兄长王安仁却是他们的异母兄弟,王安仁母亲徐氏早逝,王雱祖父续娶了王雱祖母。

他们这兄长性格直烈,平日里不苟言笑,学问极好,江淮一带不少人慕名来向他求教。今年秋闱王安仁名次很不错,开春便可入京参加春闱,春闱若再中了,便是进士了!

听说母亲和兄长齐齐病倒,王安石心中担忧,急忙领着王雱入内去见他祖母,让大夫快些给他们看诊。王雱记事以后还是头一回与江宁这边的亲人见面,可惜阖家上下都有些兵荒马乱,压根来不及让他好好认人。王雱向病倒的祖母问了好,目光便落在屋里的两个小女孩身上。

两个小女孩年长些的约莫十岁,年幼些的约莫七八岁,比他年长一些,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和他一样长相随娘!(毕竟他爹和他几位叔父脸都偏方,想来大伯肯定也一样)

王安国给王雱介绍:“这是你大伯家的元娘和二娘,你要喊她们大姐姐和二姐姐。”

漂亮的小娘子看着就让人开心!王雱两眼一亮,乖乖巧巧地喊人。元娘和二娘对王雱这个小堂弟印象也颇好,上前拉王雱去找其他堂弟堂妹玩。

王雱认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兄弟姐妹,本来想摸出初始版的《三国杀》来热闹热闹,可一试探兄弟姐妹们的认字水平,放弃了。他决定舍命陪君子,陪兄弟姐妹们玩简单好玩易上手的五子棋去!

他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兄弟啊!

第三十四章

家里病倒了两个人, 自然不好为王雱祖父迁葬,长兄倒下, 张嫂性格怯懦,吴氏又不在,王安石自然成了家里做主的人,过年的迎来送往都得他来张罗。

王雱在几个兄弟姐妹之中不算最小的, 不过其他人都一块长大, 他这个堂哥堂弟倒像是外客了, 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王雱不费吹灰之力又成了孩子王, 每天领着人爬树下塘、上房揭瓦,闹腾得不得了。他最出名的还是下得一手厉害无比的五子棋,方圆十里的小孩没一个人能赢他!

江淮之地关扑之风盛行, 所谓的关扑就是有事没事下个注赌一把,比如走在路上手痒了你可以掏出几个铜钱拉几个人来赌正面还是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