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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296)+番外

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不适合做个丈夫,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好君主。他网罗了天下文武英才,哪怕是她身在深宫也听说过不少人响亮的名声;他登基四十余年,保大宋四十余年太平无事,仁德之名遍四海。

曹皇后正哭得伤心,有禁卫小心地来向她请示:“皇孙与王侍读在宫门外候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可要放他们进来?”

曹皇后听了,点点头说:“让他们进来,官家一直喜欢这两个孩子。”

禁卫匆匆跑回宫门那边,开了锁,取了栓。朱红的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王雱身上已经被早露打湿,他望向打开宫门的禁卫,希望他们只是按时开宫门,而不是带来宫中的噩耗。

令王雱失望的是,禁卫一脸戚然地开口:“殿下,王侍读,圣人让你们过去。”

赵顼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拉着王雱往官家的寝宫那边跑去。此时寝宫里里外外都已跪了一片,赵曙与高氏也早已赶到,到处都是哀哭之声。

王雱一个外臣,本没资格上前,赵曙却示意其他人腾出一个位置给他与官家话别。

王雱一顿,上前跪到塌前,看着那熟睡般的脸庞。他蓦地想到昨日傍晚时霞光满天,官家对他说“得有男子汉的担当”,他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却不知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那样说话。从此以后,榻上的人再不会睁眼,再不会无奈地说他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回头看去却又像是早已注定一样。

虽然才五十五岁,官家却已经登基四十多年,他没有快活的童年,也没有肆意的少年,自他十三岁起,大宋江山的重担就压到了他的肩膀上,仿佛他这个人只是为了继承那个位置而生。

这样的活法实在太累了,累得官家曾在淬毒的丹药里寻求一丝难得的轻快。

最先预感到这一天何时会到来的,应该是官家自己。他早已把朝廷中的事安排妥当,给自己过了一年的悠闲时光,看过去不曾看过的风景,读过去不曾读过的书,结交从前不曾结交过的人。即便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年,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也许到死他都不想看到任何人为他的故去伤心,所以挑了这么个风好月也好的日子安然地离去。

为此,他没有当面与任何人告别。

赵顼年纪到底还小,抓着官家冰凉僵硬的手顿觉难以抑制的伤心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孙仪态,直接痛哭出声。

王雱转开眼,眼泪也落了下来。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地位,生老病死终归会来到眼前。

到了这一刻,无论什么人都会希望世间有灵魂,离开的人仍能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赌,今天的甜甜春不会被打!【。

这一段其实埋了很久,但是甜甜春比较心软,所以找了个温柔的时机才写出来!

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篇文会在222章的时候完结!不要方,还有足足十六章!

第二零七章 出使辽国

朝阳初升, 噩耗也传至前朝,百官赶至宫中时身上仍穿着朝服, 当场解下金带佩鱼,齐齐失声痛哭。

不管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哭过一场之后便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韩琦与富弼上前见过曹皇后与赵曙父子,曹皇后请知制诰王珪拟旨,尽快让太子继位。

国丧当前,哀告天下。洛阳百姓听到丧钟时都怔了一下, 直至有人奔走来告, 众人才恍然回神, 不少人当场就哭了出来,归家寻出素衣换上。

王雱没掺和朝中诸事, 守在灵前到宫门要关才归家。他到了家中,先去向祖母与吴氏问安。

两人都面有哀色,手臂上系着孝布。她们虽只见过官家一两回,却始终认为是官家提拔了他们的儿子或丈夫, 心中都对仁厚的官家充满敬爱。乍闻官家故去,吴氏抓着王雱的手落下泪来:“好端端地,官家怎么突然去了?”

王雱摇摇头,没有回应什么。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听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家中一双儿女已经会爬, 王雱单独给她们弄了个房间由着他们到处活动,平日里若是他与司马琰要去上衙,便雇了信得过的嬷嬷与婢子在旁照看。

今儿司马琰在家中, 坐在榻上安抚着两个围着她啊啊叫唤的儿女。王雱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很快被眼尖的哥哥发现了,哥哥放弃扶着司马琰膝盖站立的游戏,四肢着地,啪嗒啪嗒地挪动小爪子往门口爬来。

哥哥的动作很快引起妹妹的主意,妹妹也不甘落后地转头爬向王雱的方向。

这下司马琰也注意到王雱回来了,有些担忧地望向王雱。

王雱进了铺满软毯子的“宝宝屋”,和平时一样陪着两孩子玩了起来。结果玩着玩着,妹妹居然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伸出软乎乎的手摸了摸王雱的唇角,一脸的好奇,觉得今天的爹爹好像不太一样。

哥哥也被妹妹的动作吸引,奇怪地看向王雱少了几分笑意的嘴角。

王雱对上两双乌溜溜的眼睛,花了一整天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再度崩塌,忍不住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入怀中。

第二日天气依然很好,王雱连夜被告知要早早去参加朝会,起来后匆匆用了碗粥便出发前往宫中。到了朝会地点之外,王雱与司马光他们撞上了。

司马光也一脸倦色,显见是昨天夜里不曾好好休息。

王雱和司马光问了好,一起入殿。接下来就是各种繁琐的讨论,包括如何立新皇、如何修山陵等等。

王雱由始至终都不曾参与,直至被任命为山陵使的韩琦唤他过去问意见,他才说:“您做事向来周全,不需要我多言。”

韩琦觉得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会想去修山陵。”

王雱道:“山陵修得再好,保不住也是枉然。”赵宋皇族的陵墓后来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哪怕后来重修了,也已经没什么意义。比起修山陵,王雱更想着眼于日后之事。

王雱和韩琦提出一个请求:“我想当告哀使去辽国一趟。”宋朝出使名目众多,有迎伴使、送伴使、生辰使、正旦使、告登位使等等。告哀使就是其中之一,两国有国丧时会派遣专门的使者告知对方。

韩琦听了王雱这话,斟酌片刻,问起王雱的打算。

王雱自然不会隐瞒,他这一趟是想亲自看看辽国的情况。既然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总不能空口白牙瞎嚷嚷,他想亲自去看一看。原以为他会有很多时间去琢磨这琢磨那,官家的故去让他想到人生无常,想做的事倘若不抓紧些去做,许多人恐怕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韩琦见王雱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正正经经地和自己商量事情,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听王雱说要去看看辽国、看看燕云十六州,韩琦说道:“此事不能强来,得慢慢谋划。”

王雱道:“我做事从不强来。”

韩琦一想,也对,王雱做事从来都是因势利导,从不逆势而行。他说道:“好,你先回去,我帮你争取争取。”

王雱听韩琦直接表态,安心地离去。

没过多久,宫中就有人往王家赐了官家遗物,是些金银与珍玩,里头有套王雱讨了许久没讨成的棋子,那是官家生前最喜爱的。

一同过来的还有让王雱担任告哀使的诏书。

王雱领了命,才与司马琰说起此事。

知晓王雱要去辽国,司马琰道:“路上可要小心。”虽说在外人看来王雱只是少年得志的“王小状元”,没多少人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但辽国路远,还是得注意安全才行。

司马琰叮嘱完还不放心,着手给王雱整理些药物,以防王雱路上水土不服或者受伤。

出使自然不是王雱一个人去,韩琦可不敢让王雱自己跑辽国去,他把范纯仁选出来了,让范纯仁负责看好王雱,别让王雱闹腾得太厉害。那可是别人的地方,辽人可不会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