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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204)+番外

韩琦与富弼等人也听得一惊,既是看不清面容,那官家心中想这人是谁,那就是谁。很明显,官家已认定王雱就是梦中那少年了!而且这话,说的也当真是掷地有声,寻常人还真不敢夸这种口。

韩琦是个谨慎之人,保证会尽快拿出武学武举章程之余,又暗地里遣人去询问当初在国子监曾与王雱交好之人是否听过这番言论。

询问的结果来得很快,范纯礼说他当时就在场,王雱说这是他看过的一篇文章,写得十分慷慨激昂,乃是一个叫梁姓隐士所写的,不知梁姓隐士身在何处,也不知对方是何时所作,且原文很长,丢失了大半,是以王雱只选了一部分精要与他们分享。当时在场的还有苏轼、苏辙和沈括等人,个个都听得慷慨激昂,只差没立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立誓报国。“少年强则国强”正是那篇文章的中心!

这就有点惊人了,若是官家当时不在场,王雱等人又没到他面前说这些话,难道官家之梦当真预示着什么?

韩琦琢磨了一会儿,叫人给王雱送信,说是邀他晚上带着新妇过来吃个家宴。正巧他妻子一直惦念着王雱,说想见一见司马琰,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能让王雱闹出那种大仗势!

王雱收到帖子时王安石恰好归家,王雱直接把事情给王安石讲了,自个儿也有些纳罕:“也不知找我们去做什么,总不会是让我带阿琰去露个脸。”他扪心自问,最近真没祸害到韩琦头上去,忙着成亲,哪有空啊!

王安石不太喜欢韩琦,对韩琦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这个老韩不懂我”的状态,没兴趣陪王雱瞎琢磨:“去了不就知道了。”

王雱知道他爹和他岳父有时候几乎是同一类人,也没非给他爹洗脑说“交朋友不在三观合不合,在乎能不能坑也”,应了声“爹你说得对”就去找司马琰说这事。司马琰出嫁前就常与官宦女眷往来,怎么穿着怎么打扮都心中有数,换好衣裳便坐到妆镜前梳妆。

王雱积极地帮她捣鼓那一头青丝。还真别说,他盘发的手艺很不错,司马琰把妆容弄好的时候分心看向王雱给她梳好的发髻上,发现那轻俏的发髻与淡淡的妆容配合得刚刚好,既不会太庄重又不会在长辈面前显得轻佻失礼。

王雱还和司马琰畅想未来:“家里存着的护发精油不多了,等开春去洛阳就好,那边花多,你爱用什么花做精油就用什么花做精油,每天都香喷喷的!”看着镜子里美美的媳妇,王雱觉着哪怕哪天自己丢了官,开个洗剪吹店也是能打出一片天的!

两人告知了父母,相携出门去了韩琦家。王雱带了帖子,门房扫上一眼便引他们入内。

来了几回,王雱与门房都挺熟了,往里走时还问上一句“你孙子在蒙学学得怎么样了”。一听到孙子,门房平凡普通的面孔顿时光亮起来,送王雱到前厅那儿还大有要继续聊的趋势。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本分,及时打住话题,恭谨地说韩相公就在里头候着。

一入内,司马琰就被领去见韩琦妻子,王雱则被引到书房。

书房临着院子,采光好,也正好能瞧见王雱夫妻俩进来时的情形。韩琦刚才就见着自家门房与王雱聊得很欢,面上简直是熠熠生辉,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老实木讷。韩琦让王雱坐下,奇道:“刚看你和我的门房聊得挺好,都说了什么?”

王雱道:“没聊什么啊,就是在说他的孙子。老李叔那孙子我上回见了一回,机敏聪明,是根好苗子。人老了,可不就指着儿孙出息吗?”

韩琦知晓王雱没说谎,略过了这话题,开始旁敲侧推王雱都与官家聊了什么,想看看有没有提到过梦中之事。

王雱听着觉得韩大佬这人太坏,想刺探御前谈话就刺探御前谈话,整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

王雱见韩琦神色慎重,不像是没事找事,便也不瞒着,爽快地把所有对话都给韩琦说了。说完他还要鄙夷韩琦一句:“早说您想知道这个嘛,我直接写齐整给您送来,哪用我带阿琰跑一趟那么麻烦!”不知道女孩子出门要做很多准备的吗?

韩琦一脸复杂地看着王雱。有时候他挺羡慕王安石生了这么个会来事的儿子,别人外放历练,他也外放历练,他愣是能闹腾得官家对他另眼相看。

可听完王雱在御前说的那些话,韩琦就没那么羡慕了。他怀疑,除了他媳妇之外,其他人在王雱这小子看来都是能坑就坑、能黑就黑的。谁家儿子能那么胆大包天,兴致勃勃地跑去官家面前揭自己爹的黑历史,还顺便添个黑料:我爹贼懒,筷子都不愿多伸!

上回韩琦就想说王雱那个自辨折子了,你夸你爹就夸你爹,干啥子还要写“为了百姓幸福,我爹没得洗澡”“我爹忙得啊连澡都没时间洗”?

韩琦知道王雱这人爱闹归爱闹,说正事时还是很靠谱的,思量片刻便将官家所作之梦的前半段告诉王雱。

王雱着实震惊了。这难道就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别人不知道,他和司马琰却是清楚的,细细算来不到百年之后,大宋就分了南北,北边连片土地全部落入金人之手!

若是官家他们去世之后没早早投胎去,说不定真的会神色悲戚地看着金兵踏破大好河山。到那时别说收复燕云,连如今的东、西、南、北四座都城都让人糟蹋了。

王雱安静地坐在原处,没有作声。

韩琦观察着王雱的神情,看见王雱脸上实打实的震惊和隐隐的悲痛,已确定官家确实没与他说过梦中之事。

只是这小子别的时候喜欢闹腾,这会儿倒是容易真情实意,瞧那模样显见是把官家的梦当预警了。

韩琦记得上回与吴育闲谈时,吴育提起王雱第一次去洛阳宫那日曾流露出别样的神情。当文人的,最容易的就是怀古伤今,古往今来多少诗人都有过这样的痛惜。

尤其是王雱有个爱忧国忧民的爹,去年韩琦还看过王安石给官家上的万言书,句句直指大宋要害,表示大宋已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官家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大不如前,折腾不了第二次庆历新政,那份万言书自是被压下去了。

韩琦毫不怀疑王安石会把自己发现的种种弊端、种种问题告诉王雱,甚至还把他拟定的一些变法章程告知王雱。

有这样的认知打底,王雱自是容易想到更多,听到官家的预警之梦合该这样:又是震惊,又是担忧,又是痛惜。

即便不太看得惯王安石那块臭石头,韩琦还是很爱惜王雱这个后辈的,自然不认见他当真困在那预警里头。韩琦道:“这只是梦的前半段而已。”他又把梦的后半段给王雱讲了,问王雱是不是有和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王雱听了依然很震惊,甚至都有点想去找义海和尚或者邵雍搞搞封建迷信了。他确实和苏轼他们在国子监里这样扯过淡,可那纯粹是学习压力太大,他们吹吹牛逼解解压。当时他很确定没别人,怎地官家就能梦见这一段?

韩琦确定了这事不是王雱整出来的,心中也颇有些震动。所谓的“君权神授”“受命于天”这种事,韩琦以前其实不太信,只是学来忽悠人的而已。可官家忽然做了这么一个梦,他顿时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若梦的前半段是预警,后半段岂不是在说,王雱这些个半大小子是大宋未来的希望?

这么说虽说也没什么不对,他儿子韩忠彦当时都在场,他自然很愿意相信他儿子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可,平日里这样认为是平日里这样认为,当真出现在那样玄乎的梦里就很不一般了!

虽则官家根本没看清脸,但官家咬定是王雱,各方人证也都指向王雱,那这小子就是官家的“梦中人”无疑!

韩琦觉得,这小子怕是真能蹿上天去。

不过即便将来蹿上天又如何,在他们面前还不是晚辈?韩琦道:“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该去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