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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35)+番外

梅尧臣正带着《国风》亲自去给欧阳修去送样刊,才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欧阳修遣出去买书的小厮回来说:“没有啦,说都卖光了!”

梅尧臣有点懵,有点怀疑方氏书坊是不是在销量上造假了,怎么一万本说没就没呢?

欧阳修对方氏书坊却是早有关注,对这个卖书速度一点都不吃惊:“这方氏书坊的书一向卖得快,你们的《国风》放到他们那里卖算是选对了。”

梅尧臣于是把样刊给欧阳修,还带来了给欧阳修的稿费。

欧阳修没推辞,叫人把稿费拿去放好。

前三的位置是接受各方投稿的,不管是官身还是白身,只要来稿都有机会上。这稿费他若不收,其他人也跟着不收,等同于断了一些需要稿费的人的路子。

两人于是拿着样刊看起里头的文章来。虽说梅尧臣参与了选稿,但拿着成品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上回梅尧臣来时只说要创办《国风》,大致说了运作模式,没把王雱的原稿给欧阳修看。这还是欧阳修头一次看到王雱的文章,欧阳修通读一遍,又倒回去逐句重看了,才对梅尧臣道:“你们今年收了个好学生啊,怪不得你每次过来总三句不离他。”

梅尧臣摇头道:“这小子哪能叫他好学生,你可千万别当面夸他,你夸他一句他能蹿上天去。”

……

转眼到了除夕,官家也看到了在京中引起热议的《国风》,对其中的文章颇为喜爱。看完薄薄的《国风》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翻回前面多看了一眼,注意到了王雱这个名字。

他记得这小孩是王安石的儿子。

儿子啊……

想到自己子息艰难,朝臣频频提议选立宗师为太子,官家叹息一声,看向殿外黑沉沉的天色。

这些日子大雪一直不停,各地都上报有不少百姓冻死。他心中一阵烦忧,脱去鞋袜光脚走向禁廷之中,向天乞求这场大雪不要再下。

入夜后,雪却还在依然没停。

远在青州的王安石和吴氏、小妹由王雱的来信陪伴着度过除夕夜。三个人吃过饭后一同坐在炕上,由王安石把王雱的信念给吴氏和小妹听。

王雱不在,家里安静多了,小妹窝在吴氏怀里玩着王雱着人送来的小玩意,心里很是挂念自家哥哥。她听完信,难过地问吴氏:“娘,哥哥什么时候能回家?哥哥去好久了!”

吴氏鼻子也一酸,但还是劝慰小妹道:“哥哥念书可不能半途而废。”

待小妹挨着吴氏睡下后,王安石才去拆王雱给他写的信。

这封信写得没那么细致,只提到国子监筹备《国风》的事。王安石对应着范仲淹的来信一琢磨,便知晓这《国风》若能办起来会有什么影响。

假若运作得当,《国风》将会和《医学问答录》影响杏林众人一样成为文坛风向标!

翻到目录页,王安石看着上头的一个个名字沉吟良久。

这事,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端看以后《国风》的发展。

王安石早知道自己儿子独自去国子监念书肯定会闹出点事来,却没料到才第一年就弄出这种大动静。

王安石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若是这事放在自己身上,他肯定毫不犹豫就担下来;可放到儿子身上,他免不了忧心忡忡,怕儿子找借口躲懒时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会成为现实。

王安石坐在灯下想着远在京城的儿子,一时有些出神。

吴氏提着灯走过来,见王安石一脸忧虑地坐在那,当即走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阿雱在京城惹什么事了?”

王安石挥散脑中种种担忧,握着吴氏的手道:“没有,他这小子皮厚肉糙,又有范公看着,能有什么事。”

吴氏这才放心,劝王安石也去歇下。

与此同时,开封还灯火通明。王雱被苏轼他们拉着去逛夜市,胆大包天地跑勾栏那边看表演去了。

这一夜京城人大多是不睡的,得守岁呢。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都悄悄地往外跑,国子监的监生们更是不会安心在屋里呆着,呼朋唤友地跨年去。

年轻人是不畏寒的,大雪都挡不住他们出门的热情。

王雱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虽然有些想念家里人和他阿琰妹妹,可还是挺开怀。

大年初一的清晨,雪渐渐歇了,天色由阴转霁。官家醒后虽觉脑仁发疼,看到外面雪晴后却也十分高兴。

他照例亲至大庆殿接受百官和各方使者的朝贺。

百官刚就列,官家忽感一阵晕眩,竟当庭倒下。左右一惊,急匆匆上前查看,好不容易醒来了,朝臣却心思纷乱,无心再贺岁。

今年刚刚被提拔为宰相的文彦博和富弼此时站在最前列,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心。

官家的身体,出问题了!

第九十三章

初一这日官家虽当场清醒过来, 病情却反反复复,过了几日又强撑着身体宴请辽国使者。去岁辽国主耶律宗真病逝,大宋遣使前去吊慰,如今辽国那边又派使者过来致谢。

致谢还是其次, 辽国使者主要是来取岁贡的, 这意味着大宋这边又要大出血了。

官家身体虽未痊愈,却还是强撑到酒宴结束。第二日辽使入宫辞行, 官家接见完他们之后便再次昏迷过去, 宫中一时大乱。

这一年的上元灯节再度不能张灯。

王雱见范仲淹自大年初一入宫赴宴后就忧心忡忡,听到上头罢上元灯节后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不由问关心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范仲淹见王雱一脸关切, 想了想, 也没隐瞒,把官家病倒的事给王雱说了。

以往上元节官家都要露个脸与民同乐, 今年不能出来, 肯定是急病未愈!据范仲淹所知, 文彦博、富弼为了官家的病情已经和宦官争执许多回, 甚至设法留宿禁中, 这表明情况非常严重。

王雱一听,没有太担忧。他记得如今的官家应该是宋朝在位最久的宋仁宗, 在位约莫四十多年。眼下官家满打满算也就四十来岁,他总不是刚出生就登基的!

总不能他来到大宋扇扇蝴蝶翅膀, 还把官家的在位年限给扇短了吧?

王雱宽慰范仲淹:“不会有事的, 官家处事公允、待人仁厚, 一定能长命百岁。”

范仲淹点头,想着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总算能吃下点东西。

国子监已经开学,王雱陪范仲淹过完上元节便又回到国子监中念书去了。上个月的《国风》大获成功,引起最大反响的自然是欧阳修的文章,不过借这股东风红起来的却是苏洵。

翰林院中的翰林学士们都知晓,官家生病前读过《国风》。

《国风》刊登了苏洵的《六国论》,开头一句就是“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都觉得这句是在讽刺朝廷向辽国买太平,如今年年缴纳的岁贡不就是在贿赂那些个契丹人吗?

翰林院中有的人支持苏洵的观点,认为大宋不缺兵、不缺将,理应不怕打仗;有的则是顽固的主和派,表示能花点钱买来和平、不必受辽国和西夏两面夹击是很划算的事!

不管支持还是反对,这篇文章都成了这期《国风》里争议最大的一篇,苏洵这个籍籍无名的中年人也因此一炮而红,成为过年期间文士们讨论最多的名字!

不知是谁在翰林院同僚中提了一句:“你们若这么不服,自去投稿便是,上头不是说可以各抒己见、只要文章好都能上吗?”《国风》编辑部便在截稿日期前收到一波来自翰林学士的稿子。

国子监直讲之中,也不是人人都赞同《六国论》的,这一期竟也挑出一篇相对精彩的反驳文章,虽然论点不如《六国论》鲜明、言语不如《六国论》精炼,不过角度刁钻地做起了算术题,从人口增长、经济发展方面出发,计算和议之后带来的好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