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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32)+番外

章惇见两人肆意比试,对吕惠卿道:“此二子,最近在国子监中十分有名。”

吕惠卿道:“确实很有名。”他向来消息灵通,知晓国子监学堂外包之事,挑拣着与章惇说了。

此时王雱与苏轼已跑完一圈,韩忠彦与吕希纯在终点处等着他们,韩宗师平时不声不响,学起骑射来也快。

王雱骑的马没苏轼那匹高大,比苏轼骑得要慢一些,听韩忠彦三人说他输了,很是不服气,又拉苏轼去比箭,这回韩忠彦他们也一并下场。

王雱眼尖地看见旁边的章惇两人一直在看他们比试,一点都不害臊地跑过去求对方来帮他们裁定胜负。章惇与吕惠卿自然欣然应允,一个发号,一个看靶,很快给他们判出个高低来:射箭一道,王雱、韩宗师准头是最好的,苏轼、韩忠彦其次,苏辙、吕希纯略逊一筹。

不过能被教头这样“放养”的,差距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这回轮到苏轼不服,还要再比,王雱却一脸不乐意:“我饿了。”于是一行人谢过章惇两人,浩浩荡荡地跑去食堂扫荡。

王雱没消停多久,又干了件坏事。他估摸着秋闱要来了,撺掇陈世儒他们叫上其他监生一块替今年应考的师兄们呐喊助威,趁着熄了灯四周都乌漆嘛黑,一堆人对着师兄们的宿舍吼了半宿。

待值夜的梅尧臣寻来了,斋中又安静如常,瞧不出谁干了坏事谁没干。

梅尧臣如今已有经验了,若是这种寻不着祸首的事儿,去逮王雱一准没错!

于是第二日,王雱被发配去印书所干活。所谓的印书所,以前叫印书钱物所,顾名思义,这就是国子监的一大收益来源。

简单点儿介绍的话,这是个出版总局,国子监校印的版本叫“监本”,官方认证、缺漏极少、字体整齐、物美价廉!

私人印书或者盗版书籍往往错漏颇多、字体不一、纸张粗劣,是以朝廷把教材、经籍之类的都交由国子监统一印刷,禁止民间私自偷印。民间想要出书,是要走印书所过审核的,过审了才让印。

梅尧臣把王雱拎来印书所,就是想消耗消耗这小子过于旺盛的精力。

现在几乎所有直讲都看明白了,寻常的课王雱上不上都差不离,该学的他都学过了;若是要以王雱为中心开展课堂,其他监生很可能听得云里雾里,是以偶尔王雱被人提溜走,众直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自己下回也想把这小子拎走呢?

王雱跟着梅尧臣在印书所溜达,近距离观摩这年代的印书业务。此时印书多用欧体,即欧阳询体,欧体既筋骨分明,又不失秀丽,可谓是端方清正、正合君子之道,很得士子们喜爱。

雕版师傅们最擅长的也都是欧体,所有字的走势他们都烂熟于心,王雱这里瞄瞄、那里看看,琢磨着梅尧臣要罚自己干啥。总不会是让他练雕版刀工吧?

王雱小心翼翼地偷瞧梅尧臣的脸色。

梅尧臣当然没王雱想的那么心狠手辣,只叫他检查印出来的样书。实际上除了方家书坊那么能折腾的,市面上出来的新书根本不多,所以摆在桌案上的书大半是方家书坊那边送来的!

居然让他审核方家书坊送来的书有没有违禁内容,这不是让他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吗?王雱随手一拿,就拿到署名为他和他爹的《齐鲁探案录》,这么没爆点的名字是王安石钦点的,王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梅尧臣显然也见着了这本样书,瞧见上面并排的两个作者名,他默不作声地把书从王雱手里拿走了,板着脸说:“搬椅子过来坐另一边,好好把关。”

王雱自然兢兢业业地陪着梅尧臣搞审核,边看边在书上打圈圈。

梅尧臣睨他:“有这么多违禁内容?”

王雱道:“倒不是,我是圈错别字。”他看了看封皮,摇头直叹气,“这无良书商,仿书也不仿认真点,著者写什么安石居士,错别字还一堆,您看看这案子,还用错律例,像话吗?”

这是个假冒伪劣的《王·福尔摩斯·安石探案录》撞到王雱手上来了。

梅尧臣在送审目录上给那假冒伪劣品打了个红叉,让王雱把手里的书扔一边,继续审核其他书。

王雱继续兢兢业业地给送审书籍圈错别字,连方氏书坊的书都不放过。

对王雱来说繁体字最蛋疼的地方是,有时候一个字可能有许多种写法,有的人喜欢用这个、有的人喜欢用那个、有的人想到哪个用哪个,王雱遇到第三种就恨不得直接摔书。想到那不太礼貌,他忍了,悄悄把这类作者的书挪到梅尧臣那边,让梅尧臣接着审核去。

王雱在印书所跟着梅尧臣忙活了一天,傍晚跟着梅尧臣去食堂蹭“教职工窗口”,混了两盘小炒吃。

王雱还关心地问梅尧臣:“您整天看书,眼睛还好吗?我爹现在看东西得戴护目宝镜才清晰,我老师也是!”

梅尧臣道:“食不言,寝不语!”

王雱乖乖闭嘴。他可是注意到了的,梅尧臣老花倒还不严重,近视比较重,看书得离得很近。多不方便啊!

护目宝镜推出时,梅尧臣他们还不在京城,自从南边战乱,差点断了方洪手里的水精矿,护目宝镜的价钱节节攀升。这本就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好东西,以许多品阶低些官员的微薄俸禄根本买不起。

秋闱期间王雱可以放好几天假,他又跑去找方洪,叫他把护目宝镜的配镜团队空出来,按照国子监的体检结果上门给直讲们免费配镜,就当是让他们在国子监中再帮忙打一波广告。

那都是王雱的老师,方洪应得很爽快。

王雱和方洪商量完回到家,范仲淹给他说了个消息:韩琦表示旧疾未愈,暂不回京,韩忠彦的婚事也随之延后。

一时半会儿看不到韩大佬,王雱感觉还怪可惜的,积极提议表示想写信慰问韩大佬,让范仲淹给韩琦写信时一并送去。

范仲淹感觉王雱不会写什么好东西,但也没阻止,由着王雱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夹带到他给韩琦的信里头。

王雱把该写的信、该回的信都回来了,十分寂寞地摇头叹气:“爹和阿琰妹妹怎么还没给我写信呢,我都给他们写好几封了!”

范仲淹:“……”

谁没事天天给你写信?

闹闹腾腾的日子眨眼即逝,转眼入了冬,王雱终于迎来了大丰收,收到许多来各州的信。

王安石又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搞食堂贿赂同窗、送护目宝镜贿赂师长,好好的事儿经他爹笔下一批评,就成了败坏纲常、蝇营狗苟的钻营心术!

王雱瞅着他爹写来的信,越看越不可思议:想不到自己竟这么聪明!简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于是他美滋滋地给他爹回了封信,把自己的喜悦写在纸上。

一转头,王雱又写信给他阿琰妹妹和司马光告状,分别在给他们的两封信中反复说他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这么高风亮节的人,怎么会想到贿赂同窗和师长这种事儿?他这人最正直、最纯洁、最嫉恶如仇,绝对不会干那种事儿,他爹真是太坏了,冤枉好人!

王雱死皮赖脸跑了趟太医局,把太医局的新出医书都弄了一本,连着信一并叫人送去郓州。

王雱不晓得的是,他的信送到时,王安石正好又在郓州逗留。王安石看完王雱的信,气得不轻,司马光还火上加油把王雱的告状信给他看,王安石看得都想去京城揍儿子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人能用的吗?!

人不在身边,王安石气完了,又叹起气来:“从小到大他都在跟着我到处走,这还是他头一年自己在外头过年。”明知道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多,王安石还是很舍不得,又把差点想扔掉的那封信掏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