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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28)+番外

梅尧臣透过门扉看到里头的灯光应声而灭,要多及时有多及时,要多迅速有多迅速,绷着脸训道:“早些睡觉,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吕希纯几人都不吱声,只有王雱压着嗓子应道:“唉,我本来已经睡下了,被您训这么一嗓子我又醒啦~其他人都还睡得死沉死沉,您可千万别再出声了,要是把他们吵醒了可怎么办?”

梅尧臣:“……”

梅尧臣拂袖而去。

宋佑国听外头的脚步声远了,小声道:“元泽你老这么气梅直讲,真不怕梅直讲发怒吗?”

王雱唉声叹气:“我就是不气他,他也朝我发怒啊。”他真的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来着。

宋佑国一阵默然。

吕希纯却忍不住道:“我倒觉得元泽你挺乐在其中。”若不是王雱自个儿一天到晚往前凑,梅直讲也不会对他又爱又恨。

王雱笑眯眯,不接茬。

韩忠彦揭王雱的底:“元泽惯常是这样的,从前在扬州时他可没少去招惹我爹。”那会儿他们兄弟姐妹都怕他爹,只有王雱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天天胆大包天捋虎须。偏他爹还就吃这套,连最爱的端砚都让王雱给顺走了。

王雱道:“什么叫招惹,我那是敬重师长,时常向师长请教问题。你爹还教过我一句经义,可有用啦,我一直用了好多年!”

宋佑国好奇地问:“哪句经义?”

韩忠彦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不堪回忆的表情,翻了个身,决心背对着月光装睡。

王雱一点都不害臊:“就那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啊,我从小到大用得可勤了。”

宋佑国和陈世儒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韩忠彦这么宽厚老实的人,听着王雱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语气免不了又转了回来,说道:“那会儿他顽皮得紧,总挨他爹揍,他嗓门又大,一边跑一边喊‘韩伯父说了,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爹您拿着的棍子真大,我不能受啊,要不然就是不孝顺!’那会儿大家都住在府衙那一带,他喊那么一嗓子,全部人都听到了。”

愉快的寝室夜谈在笑声中进入尾声,几个人陆陆续续进入梦乡。

第八十九章

沈括的到来, 完全解放了王雱。沈括向来好交游, 又有畅销书作者的身份, 很快赢得了同窗们的喜爱,迅速和太学新生们打成一片。

他与王雱碰头后的第一个休沐日, 就带着人、带着王雱塞给他的《格物手册》研究油料作物去了。

王雱也有光明正大的偷懒里头,他爹给他寄了个包裹, 搁在最上面的是小妹、吴氏口述写给他的信, 里头句句都是情真意切的关心;接着是王安石写给他的信, 里头句句都把他喷得狗血淋头, 说范仲淹已经写过在信中把他的所作所为,现在被人逮着折腾都是活该。

最后王安石还给他寄了一堆稿子, 记载的是一些案件的勘破过程,还有叫旁人抄录下来的宗卷副本。

王安石的意思是这样的:你给整理整理, 再出本普法教育读本, 别折腾那么多事,就搞成普普通通的王·福尔摩斯·安石探案录, 允许你当合著作者把名字印在我这个第一作者旁边。

这信里还隐隐透着一层意思:你要是敢不署名,别想我再给你挡枪,你自己看着办。

王雱估摸着他爹那茅坑石头一样的性格,指不定还真能把他扯虎皮出书的事公告天下。他叹了口气, 只能抱着厚厚的“原材料”耷头耷脑地去借用范仲淹的书房, 奋笔疾书帮王安石搞加工创作。

到傍晚时,范仲淹家迎来了三个风尘仆仆的客人。王雱创作完几个堪称当代《今日说法》的普法故事,正和范纯礼他们一块读书呢, 就听师娘进来招呼:有客人来了,范仲淹让他们出去见见。

王雱正觉得闷,闻言两眼一亮,起身撩起门帘走了出去。临近客厅,只见范仲淹正在与客人说话,范仲淹身侧坐着的是三个生面孔,离范仲淹最近的一个年纪最大,约莫四十多岁,面白须长,气质清正;另外两人瞧着都年仅弱冠,面庞相肖,都俊秀逼人,年长些那位更有一双灼人星目,瞧着很不一般。

听到有人往,这年轻人先抬头往王雱所在的方向望去。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有些惊异。

王雱惊异的是这又是一个长得贼帅的家伙,大宋的水土真是养人!年轻人则是惊异这少年生得好生灵秀,他在蜀中这么多年都从未见过能和这少年相比的。

两人都是心胸开阔的人,见对方长得出众也不曾生出什么“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思,反觉得对方颇为顺眼。

王雱也不拘着,跑上去拉了椅子凑到范仲淹身边坐下,让范仲淹给他介绍介绍。范仲淹朝那父子三人介绍:“这是我的学生王雱,平日里没规矩惯了,你们别与他计较。”说完他示意后面出来的范纯礼、范纯粹一并坐下,才和他们介绍,“这是从蜀中眉山来的苏先生与他家两位郎君。”

王雱吃了一惊,目光落到苏家三父子身上。蜀中眉山,那不就是苏轼他老家吗?他的目光转到苏轼身上时,发现苏轼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再一次四目相对,王雱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他的马甲好像掉了!

大佬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比如范仲淹、王安石他们被他坑过一次就会开始回坑他,苏轼显然也是那种能闻一知十、举一反三的人。

王雱镇定自若地翻看着从范仲淹手里传过来的苏洵文集,苏洵是个很有思想的人,苏洵是个主战派,写的文章很多都是借古讽今。

比如著名的《六国论》,写的是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的故事,秦国和六国打仗,六国不思厉兵秣马积极应战,反而想出给秦国送美人送财物贿赂秦国的想法,今天割地、明天赔款,最终亡国收场!

朝中文臣大多主和,哪怕苏洵文章写得天花乱坠,核心思想不一样,愿意举荐他的人也不多,所以苏洵科举举步维艰,举茂才也一直不中,硬生生蹉跎到四十多岁都还是白身。两个儿子想进太学,也得由当地身居高位者保荐!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兵家爱好者!王雱看完了,又将文章给范纯礼看,自己则积极加入到范仲淹和苏家三父子的对话之中。

苏洵原本有些惊讶范仲淹收了个这么小的学生,听王雱谈吐自如、毫不怯场,免不了那这小孩和自家儿子比对比对。

要说苏洵凭一场对话就觉得王雱天纵奇才,自己儿子比不过人家,那是肯定不可能的。苏洵只觉得这少年博闻广识又聪敏机灵,瞧着与他儿子不相上下。

谈话间范仲淹提及王雱他爹是王安石,王雱顿时感觉苏轼的目光又直直地望了过来,这次苏轼眼神里的意思显然是:确定了,就是你了!

范仲淹与苏洵父子敲定明日参加太学考核的事,便让突然变得安静、坐在一旁思考人生的王雱送苏家三父子出门。

王雱热情地送苏家三父子出门,行到大门处,他又积极邀请苏轼三人:我知道附近有一处澡堂,服务很好,很干净,很舒服。你们一路走来风尘仆仆,肯定没什么机会好好洗澡,一起去搓个澡吗?

苏轼:“……”

苏辙:“……”

苏洵:“……”

苏洵有心让苏轼他们与同辈多多往来,便表示自己不去了,让苏轼兄弟俩去。王雱把苏轼两人带到澡堂外头确定好见面时间,便和苏家三父子分别,风风火火地回家取衣服去了。

王雱回到家,范仲淹还没去歇着呢,奇怪地问他怎么送那么久。

王雱欢欢喜喜地说:“我和子瞻兄他们约好一起去洗澡!”从此以后,他和苏轼算是有过一起洗澡的交情了!

范仲淹知晓王雱见天儿爱拖人去澡堂,也没多想,由着他抱着衣服出门去。

王雱没走多久,在实验室泡了一天的沈括便过来找人,想看看王雱是如何“焦头烂额、呕心沥血、辛辛苦苦为他爹写新书”的,结果到范家后一问,王雱和他新认识的朋友一块洗澡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