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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42)

作者: 眠琴柳岸 阅读记录

“缅国不是已经派了兵了么?”宋芷问。

孟桓看着宋芷,问:“你这是不想我走么?”

宋芷顿时不说话了。

孟桓也没有追问硬要一个结果,微微笑了笑,解释道:“陛下今日刚从柳林回来,就有大臣递了折子,说是缅国前线战事失利,陛下震怒,决定增派军队。”

“过几日,出兵的旨意就该下来了。”

宋芷“嗯”了一声。

孟桓顿了顿,又问:“那你答应么?”

“这一出征,就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了。”

宋芷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在孟桓期待的目光下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二月二十,是个春和日丽、适合踏青的好日子,山花开得正烂漫,新叶和嫩草在和煦的春风里摇头晃脑,十分可爱。

孟桓说是两个人,就真是两个人,连齐诺都没带,骑了匹马带上宋芷,清早便出了城。

马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被孟桓驯服得极温驯,孟桓照顾着宋芷不会骑马,不太适应,刻意走得较慢。

庐师山在大都城西南,山不高,高约百丈许,山上曲径通幽,鸟语花香。孟桓骑马到山下,这儿游人不少,还挺热闹。

孟桓搀着宋芷下了马,便将马拴在专门为骑马来踏青的游人准备的马厩里,两人一同上了山。

“但凡大都踏青的,多喜欢到这庐师山来,这里的景致也确实是好,山的形状奇特,鬼斧神工,怪石松柏也都有。”

“你来过么?”孟桓问宋芷。

山中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清晨清冽干净的气息,仲春时节诸色花卉的清幽芳香,以及昨夜雨后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宋芷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一片畅快,连日来的郁结之气都散了不少。

宋芷忍不住笑了笑,偏过头看着孟桓,清晨温暖的日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前两年跟着张大人来过一次,那时还是早春,山上的花没开,只是一个个花骨朵儿,后来想着总是没有尽兴,有些遗憾。”

“……因此一直想再来一次,没想到不久便从张府上搬了出来,便再没来过了。”

孟桓笑了笑:“那今儿个便叫你将遗憾全补上。”

宋芷道:“依我看,遗憾也未必要全补上。”

“毕竟若留那么一点儿遗憾,这庐师山在我心里头,就永远是神秘而美好的模样,有那么一点遗憾在,就总觉得这山比别处的更美丽。”

“若是将遗憾全补上了,反倒失了意味,日后回想起来便会想,哦,原来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特别的。”

正巧两人走到一条极崎岖不平的路,坡很陡,孟桓先几步上去了,再回过身向宋芷伸出手。

宋芷拉着他的手上去了,才听到孟桓接着他的话说:“若留那么一点儿遗憾,难免缺了什么,会不甘、不愿、不满。而只有补全了,才会知晓这山上景致有多美。”

宋芷微微一笑,只当听不懂孟桓话中的意味,上了坡便松开孟桓的手,走在前头,只顾着赏山中春景。

半山腰上有卖各式饮食茶果的,宋芷心情极好地沿着山路向上走,半点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抖擞。

“哥哥,吃糖吗?”一个跟白满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拿着一把狮子糖递到宋芷面前,女孩儿笑得眼睛弯弯的,“很甜哦!”

“你这糖,怎么卖?”宋芷弯腰摸摸女孩的头,笑问道。

“一包只要二十文!”

“好,”宋芷说,“给我一包。”

宋芷手伸到荷包里,正打算拿钱,孟桓抢先一步递了个碎银子到女孩手里。

女孩儿性子实诚,不肯接:“太多了,哥哥。”

宋芷闻言唇角忍不住一翘,有些好笑,自己摸出二十文钱给女孩,“拿着吧。”

女孩高高兴兴地接了,从框里拿出一包狮子糖给宋芷:“谢谢哥哥!”

孟桓:“……”

宋芷拿了糖便继续往山上走,只见沿路桃花开得正盛,一朵朵堆在枝头,远远望去,灼灼如一片粉色桃花雪。

宋芷穿一身湖蓝色夹袍,衬得浑身气质如青葱翠竹,挺拔俊秀,夹道的桃花在春风中簌簌坠落,孟桓走在宋芷后面,只觉得这人的风姿只怕潘安也难比。

然而这人手里拿了一把狮子糖在吃,与他无双的风采形成鲜明对比,偏偏还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孟桓快步跟上去,正想说话,宋芷抓了一颗狮子糖递给他:

“吃么?”

一颗,太小气了,孟桓想,却没接,而是一低头,就着宋芷的手把那颗糖含到嘴里,还似有若无地舔了一下宋芷的指尖。

宋芷手一缩,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拿了颗糖塞嘴里,冷静道:“少爷请自重。”

孟桓嘴里含着狮子糖笑了一下,道:“很甜。”

也不知是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俩小时

这次孟校尉是真的要走了,那些不明不白的事都会在之后讲明白,别急

第33章 羔裘十一

宋芷自动理解成糖很甜,接道:“我也觉得很甜。”

庐师山不高,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能登顶,但宋芷出门时穿得多,顶着春阳爬了一个时辰后便有些热,孟桓瞧见他额上汗涔涔的,便指着不远处的八角亭,说:“咱们到那儿去歇会儿吧。”

这八角亭名唤临风亭,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前来踏青的游人。

宋芷拾级而上,在亭前立住,只见朱红色的柱子上刻了两句诗,乃是温庭筠的《嘲春风》。

“春风何处好,

别殿饶芳草。”

古今许多大家将温庭筠的词视为梁陈余风,靡靡之音,但宋芷不这样以为。他瞧见这句诗,心底略略有些讶异,不知是何等样人,会在这儿写下这样两句诗。

孟桓虽然了解过一些儒学,却对诗词歌赋不甚了解,温庭筠这首诗他没读过,因而也不知晓是什么意思,见到宋芷驻足,便在宋芷身旁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宋芷摇摇头,道:“只是觉得这字写得不错。”便抬脚进了临风亭里。

温庭筠这首《嘲春风》,实际上颇有一股楚风的“骚”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宋玉的《风赋》,说是嘲春风,实际是在为春风鸣不平,哀皇帝之昏聩。

来临风亭的想必也有不少朝廷大员,这诗不知在这儿写了多久,竟也没人提出异议,不知那些大员们是不懂,还是不愿说出来。

想到这里,宋芷有些好笑。

两人在临风亭内歇了一会儿,才知其不愧为临风亭,临风亭正处在风口,立在半山腰上被削出的一块空地上,徐徐的春风带着山间的幽雅与鸟鸣声一齐飘过来。

让宋芷不由得想到“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之句,只觉得心胸开阔爽快,将剩下的狮子糖塞到怀里,浑身生出了满满的干劲,迫不及待想要登顶了。他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临风亭。

在临风亭吹了风,宋芷也不热了,似乎上山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山顶。

从庐师山向下看,能看到大都城西南面儿的坊市,帛财坊、金城坊等,但最近的是城隍庙,正在大都西南角。

“看到那条河没?”孟桓指着不远处一道白色蜿蜒的河流,“那是金水河。”

“金水河连着太液池,太液池旁便是太子宫和隆福宫。”

宋芷顺着孟桓的手看过去,只见两个高大恢宏的建筑,在一众普通的民坊外格外的显眼。

“那个,”孟桓指着东面儿,“是大庆寿寺。”

宋芷指着太子宫更远处的高大建筑:“那是皇宫吧。”

孟桓点头,由于太远,皇宫只能隐隐看着一点尖儿。

“你若是想去皇宫,日后我可以带你去。”孟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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