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纪之海(54)
于是她朝他走了过去……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很好……很好的感觉……
云铎抬起头，朝甄蓁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泛着光泽，在灯光下看起来暖暖的。
甄蓁犹豫了一下儿，慢慢地走了过去，她很疲惫。
一阵裹着雨的风吹进厅里，甄蓁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在云铎的眼睛里，甄蓁走路又轻又慢，一双裹在被子里的腿完全看不到，她轻盈得仿佛飘过来一样，像某个电影里的美丽妖怪。
他笑了笑，想：如果她是妖怪，我也会待她好。不见她面的时候，大概也会十七八遍念在心吧……
妖怪甄蓁谨慎地缩在了云铎的身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澄净得像个孩童：“你在等我么？”
看着这样的甄蓁，云铎居然有一瞬间毒害祖国花朵的罪恶感，他拢了拢她的头发：“你干嘛还不去睡觉？”
甄蓁眨眨眼，仰着白皙的脖子：“路上你说不要我睡的么？”
云铎尴尬地挥了挥手：“你都困成这样了……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是人么……太不人道了……”
甄蓁打了个哈欠，安心地歪在云铎身上，困顿地点了点头：“不是你不能人道就行……”
云铎摸着她的长发，叹了口气：“话不可以乱讲。你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人道？也就是少睡一小时的事儿。”
甄蓁翘了翘嘴角，含糊地摇了摇头：“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吧……不过……你不会睡不着么……”
云铎一下一下地拍着甄蓁的肩，低声说：“如果我睡着的代价是你睡眠不足，那还是我失眠好了……毕竟我现在没你那么多事儿要干……”
甄蓁闭着眼，笑了笑，声音很低：“今天，李少爷欺负你，你……干嘛不和我说……”
云铎低头看着甄蓁的脸：“难道还要指着你给我出气吗？我还是不是男人啊？”
甄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几乎已经陷入了迷茫的浅眠，她喃喃地说：“在交往么……不高兴的话……要让我知道……”
云铎垂下头，甄蓁的呼吸浅浅地打在他的脖子上。灯底下，她的头发黑得发亮，一张面孔细致得好像故事里的睡美人。
云铎轻轻亲了亲甄蓁的嘴角，把她抱了起来：“不要想那么多，回房睡觉吧，我很好，没有不高兴。”
甄蓁强撑着眼皮，界面友好地说：“一个小时的话……我……还可以……你今天……不是睡不着……”
云铎笑了出来，把她好好地放在了床上：“嘘，睡觉……来日方长……”
甄蓁想了想“来日方长”四个字，拉长声音地“哦”了一声，语音似有所指。
云铎一拍脑门儿，又一个词儿毁了。
谈恋爱，太糟践文化了。
安顿好了甄蓁，云铎一个人走到前厅，他关了壁灯，自己坐在无垠的黑暗里。他还是睡不着，就算喝光了曹琛珍爱的哈尼根，他也睡不着。
世上很多事是没法子骗自己的，譬如说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譬如说担心什么都做不好。
云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座老屋好大，不开灯、没有人的时候，它活像一个吞噬能量的黑洞，仿佛可以把他整个人身上的热气都源源不断地吸过去。坐在这里，就算喝酒，都会有点儿脊背发冷。
哎，还是不能一个人啊。
云铎看了看楼上，权衡了一下儿，他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曹琛的房间，躺在了曹琛身边。
曹公子一声怒吼：“云铎！翻她的牌子，让我侍寝。你还是不是人啊？”
云铎赶紧捂住了曹琛的嘴：“别喊，别喊！甄蓁睡着了……”
曹琛恨极：“卧槽！她睡了你就来睡我！太伤自尊了！哥好歹是流量小生啊！”
云铎好说歹说：“那下次我直接找你！行了吧？”
曹琛勃然大怒：“凭什么你找我我就得接着……不是……”就着月光，看着自己这个一块儿长大的兄弟，曹琛长长地叹了口气：“兄弟，您这是病，得治。您总不能后半辈子都找我们俩轮流陪着睡吧……”
云铎翻了个身，咕哝：“那我后半辈子只找甄蓁陪我睡，行了吧……稀罕你……”
曹琛一脚踹到云铎腿上：“那你现在就给老子滚！”
甄蓁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眨了眨眼，总觉得屋里有什么不对，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床上多睡着一个人。感谢她爹妈这张大双人床，居然这一宿谁也没碰到谁。
甄蓁一骨碌坐了起来，摸了摸脖子：这家伙怎么摸进来的？自己这些年狗一样的警惕性都哪儿去了？这孙子猫一样鸡贼他怎么钻进来的？
甄蓁皱着眉头看着枕边人：云铎还在睡，呼吸匀净的样子，看来睡得很香甜，皮肤上透出健康的血色，嘴唇也回复了嫣然的色泽。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人，甄蓁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装蒜坑我？
有心推醒他，又不忍心，看了看表，真的还早！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在云铎身边又躺下了，瞪着眼睛琢磨：这叫怎么回事儿？我算你人形安眠药么？哥，你回去怎么办？总不能带着我吧……那可真成船戏了……
看着云铎熟睡的样子，甄蓁眨着眼睛想：如果他这辈子非得我陪着才睡得着，那我要不要抛下一切跟他走呢……
抛下……一切……
一切……
甄蓁打了个寒颤：不太好吧……
云铎轻轻地翻了个身，面朝着甄蓁，眼也不睁：“看什么呢？被我帅醒了？”
甄蓁“噗嗤”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云铎依旧不睁眼，弯了弯嘴角：“雷达用惯了……乖……再睡一会儿……还早……还能再睡一个小时呢……”
甄蓁点点头，“哦”了一声。
不过……睁眼看着这个大喇喇躺在自己床上的家伙，甄蓁就再也睡不着了……
开玩笑，她从小到大床铺上连个布偶娃娃都不放的，现在多出来个大活人！
怎么能睡得着？
甄蓁躺了一会儿，觉得好无聊，福至心灵，她轻轻地刮了刮云铎的指甲，看他不动，于是又刮了刮。
云铎闭着眼翘了翘嘴角，拍了一下儿甄蓁的手：“别闹……”
甄蓁小声嘀咕：“曹琛哥说，你能飞到今天，国家为你花的钱，都够再塑金身了。我想刮点儿金沫子下来玩儿……”
云铎睁开眼，啐了一口：“别听曹琛胡扯！你要金沫子干什么？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对金镯子好不好？”他很期待送给甄蓁一对漂亮的金镯子。
小时候恍惚听奶奶说过，用一对金环，把孩子锁住了，她就不会死。
甄蓁摇头：“不要。我进洁净室工作，没法戴。”说着继续抠了抠云铎的胳膊，很手欠的样子。
云铎拉住了甄蓁的手：“别闹。我是国家用金子打的，弄坏了你赔不起。”
甄蓁握住了云铎的手，呵了一下儿：“我看看，有金子打得那么矜贵啊？那比李少爷可贵重多了啊……所以……不用听他胡扯什么你是屌丝的废话……没有人相信的……”
云铎倏地睁开眼，他一语不发，定定地看着甄蓁。
甄蓁瘪了瘪嘴，不服气地看着云铎：“你就是比他们都贵重多了啊。国家认证的啊！不服来辩！”
毫无征兆地，云铎说：“甄蓁，闭上眼！”
甄蓁听话地闭上了眼，嘟囔：“干嘛那么凶……”
云铎慢慢地凑了过来：“因为想亲你。”
云铎的嘴唇湿润而温暖，舌头也是灵活而柔润的。
甄蓁闭着眼睛想：果然，金子打的就是不一样……
他的嘴唇一路舔舐流连，一直滑到甄蓁的耳边，云铎的声音轻轻巧巧的：“甄蓁……谢谢你……”
甄蓁闭着眼，很礼貌地回了一句：“不客气。”然后老实不客气地亲了回去。
那天，他们俩终究没有再多睡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