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纪之海(53)
但是她知道，这不能的。
做人真讨厌啊，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老，自己会死。
可是什么也改不了，只能看着喜欢的东西，沙子一样从紧握的手里流走，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感觉，真是很讨厌啊……
甄蓁紧紧地搂住了云铎的脖子，云铎歪过头：“怎么了？”
甄蓁轻轻地说：“哥……你真好……我怕死……”
云铎顿了一下儿，轻轻地拍了拍甄蓁的腿：“别怕。我陪着你，咱们的路还有好长好长呢。”
甄蓁胡乱点了点头。
于是云铎就走得更慢了，他好喜欢这个晚上，好喜欢背上这个姑娘。
他想和她走的再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要长长久久，那样才好。
可这路，就是走得再慢，也有到了的那一天。
云铎把甄蓁背回来的时候，并不算太晚。曹琛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屋里敷面膜，抬眼看见他们俩进门，大惊小怪地“哟”了一声。
云铎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背上的甄蓁已经晃晃荡荡地快睡着了。
曹琛翻了个大白眼，小声坐在那里嘀咕：“跟你约会是多没劲，妹子都睡着了……”
甄蓁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不怪他……我自己犯困……”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云铎的肩膀。
曹琛很有眼力见儿，见状立刻太监科，拉长了嗓子吆喝了一声：“落轿……”
云铎微微蹲下，四平八稳地把甄蓁放了下来。
甄蓁落地之后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说：“众卿平身，本宫去梳洗一下儿，咱这就算退朝了啊。”
曹琛凑过来，提鼻子闻了闻：“我去，这一身的海盐味儿。你们俩打鱼去了？哎，不是我说，鱼呢？”
甄蓁一把拍开曹琛：“鱼什么鱼？哪儿来的鱼？约会这档子事儿，说了公公您也愁不能解。只是徒增烦恼。不提也罢！”
曹琛气结：“我早就不演公公了！”
云铎笑出来八颗牙：“是啊，可曹琛还是单身狗……”
曹琛双手捂心，抽搐了两下儿，一脸悲苦地倒在了沙发上。
浴室里很快传出来哗哗的水声，外面的天阴阴的，他们的浴室一点儿都不严实，屋子里很快弥漫了一种甜香温暖的沐浴液味道，连累着屋子里的空气都湿漉漉的。
但是云铎一点儿都不排斥这个味道。
他最近一年就住在船上，已经习惯了湿漉漉的空气。
如果湿漉漉的空气里，加上一点儿妹子沐浴的香味，那么这个空间里简直就冒着粉红色的泡泡了。
这样的味道，好像传说中能驱走梦魇的貘。
曹琛和云铎并排大字型并排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曹琛问：“这么说是要排除万难在一起了？”
云铎赧然：“排除万难，也是妹子排除万难。她的万难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上……我眼看着她面前兵荒马乱，给挤兑得东倒西歪。我居然连伸手干预的余地都没有。”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如果她排除万难和你在一起，你起码还能帮她把房贷还了。”
曹琛呵呵笑了笑，拍了拍云铎肩膀儿：“我的傻弟弟，如果妹子为了找个人帮忙还房贷，人家就不和你腻腻歪歪了。黄先生家起码还有块坟地呢。”
云铎眨眨眼，叹息：“委屈妹子了。跟着我好像只能烧了。”
曹琛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委屈大了。”
云铎摸了摸自己的腰侧，一脸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两天过得挺憋屈的。我特想为了她跟谁打一架。但是她身边儿的人都太怂了……根本打不起来啊……”说着叹了口气：“曹琛，你说，我还能为她做点儿什么？”
曹琛很邪恶地回过头：“你不是一起睡觉的哥哥……”
云铎瞪了曹琛一眼：“胡扯。”
曹琛“嘿”了一声：“我胡扯？有种你一会儿别去。”
云铎的脸“腾”地红了。
顿了顿，曹琛淡淡地说：“云铎，其实……你也不用专门为甄蓁做什么。”
云铎转过了头，不解地看着曹琛。
曹琛弯着嘴角笑了笑，很小声音地念：“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停了好一会儿，曹琛说：“我觉得，人家妹子只希望你能够待她好吧……”
云铎愣了好一会儿，说：“我……好像知道了……哎，曹琛，你要说也不糊涂啊，不是个完全拼颜值的无脑流量小生啊。”
曹琛拍了拍云铎的腿，一脸哀怨：“我这个拼颜值的睡美容觉去了。您武力值高，可以接着坐这儿发呆。”
云铎偏了偏脑袋：“哥……”
曹琛回过头：“嗯？”
云铎顿了顿，说：“谢谢你。”
曹琛“切”了一声，扭头而去：“别忘了你们俩还欠我三十万呢。”
云铎“啧”了一声：“不是说讲故事就不用还了么……你自己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说了得算啊！嗨，曹琛你回来！这年头IP也值钱着呢！”
曹琛睚眦必报地冷笑一声：“我都曹公公了，我都单身狗了。我干嘛说了算？哼！没卸磨就杀驴的家伙！活报应！”
云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别啊……哥……有话好商量……”
换了一身舒服衣裳的甄蓁躺在床上，手里拿着PAD，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和洛昭阳聊天，可怜甄工自从双足落地就是一脑门子官司：瞧你那一脸八卦。李公子又告状了？我嬢嬢又暴跳如雷了？董事长，你好戏也看够了吧？还能不能有点儿正文儿了？
洛昭阳鸭子一样“嘎嘎”地笑了出来：正文儿是不可能有正文儿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正文儿。我智商太高，你们人间不值得。哎，瞧你吓得，这点儿出息。不过施工现场都嚷嚷动了，李公子指着情敌的鼻子一顿臭骂，羞得对方无地自容，从三楼跳窗户跑了……然后李公子单方面宣布胜利，带着大伙儿喝酒去了。凯撒要是再搂着克里奥佩特拉出现在元老会，那就叫功德圆满。李公子可是预备员工区落成有个庆祝会，要抱着你出席就算皇后加冕呢。哎，你那一起睡觉的邻居哥哥没事儿吧？真寻短见了？气性够大的……
甄蓁坐了起来：跳楼？谁跳楼？还有这事儿？我在现场都不知道。
洛昭阳瞪眼：哎，他一外宅都没跟你哭诉叫委屈吗？这么贤惠？
甄蓁叹了口气：还真……没有……
洛昭阳一脸艳羡：贤良淑德隐忍受啊……恭喜师妹贺喜师妹……哪儿找去，啧啧，这人哪儿找去？
甄蓁懒得理她：你就胡扯吧。你瞅瞅你那模样儿，望之不似人君的。怨不得我嬢嬢处心积虑地要把你拉下来取而代之。
洛昭阳想了想：哎，不对！我这算无遗策的居然漏掉了故事里的主角，今天下午这么热闹，你特么去哪儿了？
甄蓁若有所思地呆了一下儿：我去找出路了……PLAN B。
这下子轮到洛昭阳停了一会儿，良久，微信里出现了一行字：把你嬢嬢选中的方案传给我！
甄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发了出去。
洛昭阳那边光速接收，给她发了个挥手的表情，意思你可以跪安了。
甄蓁揉了揉脑门子，把微信关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了雨，夜风把她的窗纱微微地吹了起来，屋子里有点儿冷。
甄蓁歪过头，看到厅里还亮着灯。
嗯，很柔和的淡黄光芒，让人安心的颜色，内敛低调不会扰了她休息的那个调调。
甄蓁把凉被披在肩上，轻轻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云铎坐在沙发上，正慢慢地翻着一本什么书，手边儿是一瓶哈尼根。很舒适，很居家的样子。甄蓁模糊地琢磨：他应该又睡不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