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纪之海(154)
林秋水啐了云铎一口，挣扎到歇斯底里：“有什么办法？山都塌了还有什么办法？这是不可抗力你懂吗？我要离开这儿！我死不跟你们死在一起！能躲多远是多远！你们嘬死！老娘可要跑路！我这后半辈子荣华富贵才刚刚开头儿！我有今天多不容易啊？我可不能陪着你们这帮傻货死在这个乌漆嘛黑的坟地里！”
李少爷脸色苍白地看着拽着自己的云铎：“云……云先生……是我，是我对不起你。过去咱们有误会，没关系我可以补偿你的。你要多少钱你说。我都答应。我们家有的是钱的。你放开我，啊，你就让我走了吧，求求你了，您就让我跑了吧……甄工跟你天生一对儿，我不应该破坏你们……您就当是我瞎了一双狗眼……”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指着林秋水：“咱哥们儿有什么问题啊？还不都是这个娘们儿挑唆的？这样，我把她留给你们。你让我和我的飞行员走了吧。你留着我也没有用啊，我求求你了……”
那个胖墩墩的飞行员脸色苍白：“李先生，少爷，雨这么大，根本没办法强行起飞。”
李少爷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你走就走啊。”
飞行员手都哆嗦了：“少爷你想清楚啊。咱们就算染了什么病，也还能治一治，拼一把。这要是强行上了飞机，分分钟掉下来摔死啊。”
李少爷回头，看了看外面阴鸷的天空，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甄蓁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儿手腕子，沉着脸问周淑云：“知道防护服在哪儿吗？”
周淑云脸色苍白：“你要干嘛？”
甄蓁愤愤地横了她一眼：“我当然要上去看看了啊！如果可以就把负压重启！损失能有多小就多小！”
周淑云嘴唇颤抖：“你不怕……”
林菀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些光芒：“你……还要管这事儿？甄工，你已经被我辞了！这儿没你的工作了！”
甄蓁苦笑：“林董，这话您跟楼上的病毒说去。事到如今，我在这儿坐着难道就没事儿了吗？”
林菀冷冷地闭上了眼：“我走的时候已经启动了备用系统。还用你这小家雀在这儿着急？”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看楼上：“只要没有结构坍塌，负压就还在工作着。”她闭上了眼睛，笑得极自负：“我可是老工程师了，吃过的盐多过你个小屁孩儿吃过的米。嗯，它一直在工作着，我都听到它的声音了……”
闻听此言，在场的所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林菀慢慢地拉过了甄蓁的手，却抬眼看着云铎：“小伙子，云……你叫云铎对吧？来，到我这儿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云铎一愣，曹琛踹了他一脚：“去啊，你丈母娘叫你呢。”
云铎脸一红，走了过去。
林菀一手拉着甄蓁，一手拉着云铎，对着他们俩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她很认真地问云铎：“你会对她好吗？”
云铎点点头：“当然会啊。我会对她很好的。”
林菀黯然地垂下了眼皮：“好像对甄蓉一样好？”
云铎赧然：“我和蓉蓉……当时都没长大……阿姨……那不一样的……”
林菀猛然抬头，眼睛里好像都要冒出火来：“呸！你就不是东西！有新忘旧！滚！你给我滚！别在我眼前脏了我的眼睛！对！你们俩都给我滚！奸夫□□的不害臊！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们！滚啊！”
甄蓁和云铎对视了一眼，骇然看着林菀，一时都没有动地方儿。
这一下子变生肘腋，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住了。谁也没想到，林董是说翻脸就翻脸，说骂人就骂人。刚刚从密室里逃出生天的大伙儿真是没想明白，是应该上去劝？还是装听不见人家的家务事……
林菀眼圈通红地瞪着云铎：“你们俩不滚？你们俩诚心气我是不是？就是看不得蓉蓉的妈好过？你们一个两个王八蛋都当我好欺负啊？”说着她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朝甄蓁扇了下来：“我打死你个小狐狸精！我打死你个小狐狸精！”句句怨毒，简直嗔恨入骨！
云铎猛然伸手吊住了林菀的手腕子，厉声呵斥：“不许打她！”
林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我养大的，就是我的。我怎么打都是家庭纠纷！警察都不管你管得着吗？我只要不打死她，就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她挣了挣，没挣脱云铎的铁腕，抬起一脚就朝甄蓁踹了过去：“贱种！小□□！狐狸精！”
云铎一把把甄蓁拽到了身后，气得脑筋都绷起来了：“林菀！你不可理喻！”
林菀状若疯虎：“滚！轮不到你骂我！甭我眼前晃！你们俩在这儿图什么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还不是图老娘的钱！想拿老娘的遗产？痴心妄想！码头有船！带着你的小□□滚蛋！去过你们俩的穷日子吧！一辈子……一辈子别叫我看见你们俩！别招我恶心！”
云铎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拽起甄蓁扭头就走：“走。甄蓁。后半辈子我养你。她疯了！”
好像在出神的甄蓁愣愣地“啊”了一声，被云铎拉了起来，她是下意识地跟着他。
于是，他们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漫天风雨。
目送着甄蓁和云铎的背影在雨水里越来越模糊，林菀脱力似地单手支住了地，她“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旁人看不到林菀的表情，只见她花白的长发，颓唐地垂落了下来，遮住了平日犀利的眼睛。
曹琛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姨，您说您这是何必呢……”
☆、女巫就该被烧死
云铎拽着甄蓁扭头就走。
外面有风有雨，云英雄视若无物！
人生在世，有点儿风吹浪打不新鲜，重点是活得有尊严！纵然锦衣玉食，一天到晚让人羞辱得跟三孙子似的，那还有什么意思？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林菀你有钱又怎么样，我们不稀罕！
没有你我照样能把甄蓁照顾得好好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不能给妹子一个幸福的生活？好日子难道就是玛莎拉蒂北京的房子？
我爸妈一间屋子半间炕，俩人也和和美美半辈子，我什么时候探家家里什么时候热乎乎乐呵呵的，说起幸福感，我们绝对不比你差！
何况我能给妹子的不止是一间屋子半间炕啊！
越想越正义，越想越有理。
云铎义无反顾地拽着甄蓁走入了漫天的风雨，背影孤绝，大步流星！
私奔也好，被赶出家门也罢，反正就是不受这份窝囊气了！
冰冷的雨水被风吹着，小刀子似地打在云铎的脸上，嗯，也是怪疼的。云铎下意识地把甄蓁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一瞬间有点儿后悔或者愧疚：把妹子从遮风挡雨的建筑了拉出来，外面没给她安排一辆奥迪Q7等着。没有奥迪Q7的话最起码也得给妹子置办一辆科罗拉啊。
哎……他总是这样，部署不周……
云铎偷眼看了看甄蓁，甄蓁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让他拽着走，癔癔症症的，好像在走神想着什么。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停下来她能撞他后背上那种亦步亦趋，完全被动！
以至于云铎有一瞬间怀疑：妹子这是出嫁从夫的意思吗？不是，也太给我面子了吧……
没想到走了三四分钟之后，甄蓁突然停下了。她站在那里发呆，木木怔怔地，拽也拽不动。
云铎回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甄蓁抬起头，擦了把脸上的雨：“我要回去！”简单而坚定的那种说法。
云铎愤怒地看着她：“喂！你还想挨打是怎么地？”
甄蓁摇摇头，非常困惑地看着云铎：“你说她为什么要赶我走？”
云铎都要摇晃甄蓁的肩膀儿了：“这还用问吗？她讨厌你和我在一起！看见咱们俩好就烦！你孃孃的世界就停在蓉蓉过世的那一天了！十二年了！她从来没有醒来过！也不愿意睁开眼看现在！”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丧女之痛，要走出来太难了。我都为了你姐姐的愿望去考招飞了。但是！但是你孃孃打你就是不对！哪怕她打我呢，还符合点儿逻辑！所以这事儿压根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跟我走就对了！如果你以后还想报答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我也是支持的……只要你人身安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