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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纪之海(146)

作者: 马蹄声凌乱 阅读记录

云铎忍无可忍地翻了个大白眼。

甄蓁绝望地看着痰迷心窍的曹琛老师:“洛昭阳说的你也信?”

曹琛茫然不解:“为什么不信?”

甄蓁都快疯了:“你都没见过我师姐!这么大的事儿,搞不好群伤群亡的事故,她说一句话没事儿你就敢信?你就冒着毁容的风险回到岛上给我传话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值钱啊我的哥哥?”

曹琛难得语气认真:“我就是相信她啊!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倾盖如故。虽然我没见过你师姐这个人,但是看她写的书,听她的声音,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个聪明负责又善心的好女人。一定是的!下笔是人心!我相信她不会骗我的!”

甄蓁绝望地捂住了脑门子:“嗯,1940年搁德国你还相信戈培尔呢!”

云铎第二次笑得咳了出来。

曹琛理直气壮地说:“那怎么一样?戈培尔洋洋万言,看着就是不走心的胡话。可你师姐是个用心写东西的人。不一样,那不一样的!”

甄蓁哂笑一声,不言语了。

曹琛看了看甄蓁,又看了看云铎,语气颇为悻悻:“你们俩啊……怎么说呢……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你们自以为耳聪目明,反失本心,不识好人……哼……不和你们说了……”说完之后,曹琛怄气似地自顾去洗澡放松贴面膜了。

留下云铎和甄蓁坐在一楼面面相觑。

云铎挠了挠脑门子:“难道……你师姐另有后手?”

甄蓁犹豫了一下儿,摇头:“不能啊,这事儿她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就算是法力无边,可怎么做手脚呢?再说了,她就算做了手脚,干嘛不和我说?”

云铎沉吟了一会儿:“甄蓁,三天之后你一定会离开吧?”

甄蓁看了看窗外愈来愈烈的风雨:“嗯,台风要来了……”说着她慢慢地依在云铎的肩膀上,苦笑:“出不出事,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一阵凉风,从窗缝吹进来,甄蓁瑟缩了一下儿。

云铎皱眉,搂住甄蓁:“出事,会怎么样?”

甄蓁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只能随机应变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凉风、雨气伴着花香,屋子里氤氲着一种冷冽凄清的甜蜜蜜。

云铎搂着甄蓁,现世安稳地坐在舒服的沙发上,突然有种当来日大难的错觉,他想:我也许应该把这两个花篮都给蓉蓉送过去,然后好好给她磕两个头。蓉蓉,如果我求你放过甄蓁这一次,你会不会答应我……

屋外一阵狂风吹,木质的窗棱嘎嘎直响,密集的霹雳闪电之下,云铎分明看见甄蓁的乌黑润泽的长发上都反了冷森森的光,闪电照亮了甄蓁雪白的脸颊,暗夜里,她双眸如水,灵性十足,漂亮得不像个活人。

云铎一下子狠狠地搂住了甄蓁,他赌咒发誓一样地在她耳边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三天之后,我们一起走!再也不分开!”

甄蓁莫名所以地“哎”了一声,被他带着一下子扑倒在了他怀里。

外面风大雨大,一楼的窗缝不严,些微海风吹入,把甄蓁的头发都微微拂起,然后轻轻垂落,罩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好像是小仙女的魔法衣。

甄蓁还是觉得这段儿眼熟,她想了想,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云铎的眼睛,学着他的声调:“我数到三,如果你不放开我,今天就不用回房睡觉……啊……不……我就把你剥光了拖回房间关起来不让你睡觉了……”

云铎怔了怔,揉了揉甄蓁的头发,他无比认真地告诉她:“你不会的。这次回来,我的所有睡眠,都是你给的。有你在,我就不会睡不着。”

甄蓁赧然地垂下头,很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赤金镯子,脸上终于染了一层属于人间的红润,她毕竟不是故事里的小人鱼,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欣慰的事儿啊。

☆、男子楷模

然后他们就回屋睡觉了。

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想出都出不去,台风天真的很适合长相厮守。他们就像被封印在结界里的落难儿女,幸而彼此拥有,所以毫不慌张。人这个东西,其实毫无逻辑,只要和对的人在一起,哪怕漫天雨雾,水漫金山都能算成是老天成全。

云铎揽着甄蓁的腰,目不转睛地看她的后背,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么躺下去,一直躺到和妹子一起发苍苍,视茫茫,齿牙摇落,那么就算是一眼万年。

就在此时,仿佛已经睡着的甄蓁,轻轻回握住了云铎的手。

妹子这个动作轻柔而自然,他们的手就这样扣在了一起,好像设计精密的齿轮,在这一瞬间终于无缝咬合,让人心神安定。云铎翘了翘嘴角,神志渐渐模糊,他放心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窗外有霹雳闪过,瓢泼暴雨挟雷霆万钧之势荡涤人间,似要摧枯拉朽。

唯这一方斗室,无惊亦无怖。

云铎很快陷入黑甜一觉,梦都没有做一个。对于失眠这个毛病,他好像真的是痊愈了,前两天还可以说是为了照顾垂危的妹子而累得一梦到天明。

这两天,入睡对于他已经变成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甄蓁睁开了眼睛。

外头就是下雨,没完没了的下雨。下了一宿的雨,闭上眼睛的时候下雨,睁开眼睛了还在下雨。甄蓁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偷偷往外看:天是铅灰色的,外面一片混沌,楼上楼下也是安安静静的,只有雨的声音,好像天和地都没有睡醒。

雨下了这么久,屋子里就凉凉的,也不是冷,就是凉,弄得人指尖也凉,脚尖也凉。

甄蓁皱了皱眉,雨滴打在窗子上的声音很大,“啪啪啪”的,好像一个急着想冲进屋子的妖怪,她听出来了,他们叫嚣着要吃了她。甄蓁翻了个身,伏在云铎身上,把自己的脑袋伏在他的胸口,安安静静地听他的心跳。她最近很喜欢这样,荒唐的错觉:只要呆在他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拿她没办法。

甄蓁已经十二年没有这样依赖别人了,她通常都错觉自己无坚不摧。

所以说爱情这回事儿,真是让人软弱啊。想想洛昭阳师姐动辄能挥着一米五的大刀虎虎生风,寒光凛冽,估计她准是小姑居处本无郎。

想到这儿,甄蓁弯着嘴角笑了笑。

云铎还没有醒。他现在很容易睡着了,她就算不在他身边,他也睡得着,而且睡得很香。甄蓁对于这一点很满意。她读过一些资料,关于二战之后退伍士兵的康复治疗。那个时候心理科学还没有今日发达,治疗手段也流于简单粗暴,但是很多老兵在回忆录中承认:无数血淋淋的噩梦都化解在妻子柔软的怀抱里。

冬日的壁炉、松软的鹅绒被、滚烫的饭菜,还有家里女人的笑容,可以赶走男人心里的魔鬼。

曹琛对这事儿嗤之以鼻,说甄蓁你搞不好是被云铎套路了,他常年在船上母蚊子都见不到几只,这次放出来,可看见大姑娘了,所以想方设法套牢你。嗯,自从上次回来被云铎不待见,曹琛就已经彻底黑化了,动不动掩袖工馋自己兄弟。

可甄蓁就是相信:关心、爱护和真心地待一个人好,就是能治愈很多很多伤痛和疾病。就连岛上出八十三岁的马仙儿奶奶,都曾经摸着她的手对她说:“小伙子精神头儿不对,娶个贤惠媳妇儿就好了……包好……”

甄蓁趴在云铎的胸膛上,抬着头一根一根地数着他的睫毛,云铎鼻息沉沉,依旧在睡。也是,下雨天不睡觉干嘛呢?可是甄蓁觉得这样太无聊了,她很想他睁开眼,对她笑。假期快结束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想法让甄蓁觉得沮丧。

她突然想起来个故事:需要被王子吻醒的小公主,曾经在城堡里睡了一百年。于是她伸长了脖子,一下一下地啄着云铎的嘴唇,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