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录(237)+番外
整个龟看上去凶神恶煞,不似吉物。
女官安素云得下人禀报后,立即下令处死恶龟,但恶龟无论或摔或打或切割,都我自巍然不动,刀枪不入,毫发无损。
此事最后便以灵异事件论处,归到了钟旭头上。
左丞相公孙渺收到了消息后,颁令与钟旭说:“若此事处理不当,你何德何能忝居国师之位?”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恶龟不死,你也不必再当国师了。
这摆明了是一封挑战信,钟旭接到之后,看了恶龟两眼,便道:“这个国师,不当也罢。”
随后,钟旭便脱下一身白袍,离了明镜塔,跑回了棺材铺。
棺材铺里,武瑞安正拿着一堆叠元宝的纸钱,虚心向长生讨教该怎么叠。
他说要帮钟旭看铺子,还真不是开玩笑。
狄姜一脸好笑地看着二人,只觉得这武瑞安“死”过一遭之后,还真是变化惊人。任劳任怨,任打任骂,让他干什么都不反口。
就在武瑞安叠好了十三个元宝时,他一抬头,便见钟旭站在店铺门口。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随即惊愕道:“你怎么回来了?”
狄姜和长生闻言,皆抬头看去,同样一脸惊讶。
钟旭走进来,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公孙渺给了我一个伤天害理的任务,我不想做,就回来了。”
钟旭说完,将具体的过程说了一遍,众人都是一脸凝重。
“你也杀不死那只恶龟么?”武瑞安不解道。
钟旭摇了摇头,说:“杀死乌龟的办法很简单,但是乌龟根本不需要死。”
“为什么?”
“那只乌龟是只活了几百年的老龟,只不过被人下了障眼法,呈现出丑陋的外表,在下若因一己私利而杀了它,岂非作孽?在下不愿残害无辜生灵。”
“你解不开它的障眼法吗?”武瑞安道。
钟旭再次摇头:“障眼法被人下了咒,解开也是死。”
武瑞安微微张嘴,显得惊讶不已。
这时,狄姜却眉目柔和地笑道:“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有法子呢?”
钟旭沉默了片刻,说:“罢了,这个国师当来不好受,不做也罢。”
“你若不做,会有千千万万的人代替你,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有你这般的心肠,你忍心将此重任交给心术不正的人?”狄姜笑曰:“这可比杀一只乌龟来得罪孽深重得多。”
钟旭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
……
老龟被关在铁笼子里,放在明镜塔前的平台上。它的双眼赤红,目露凶光,龇牙咧嘴,背上有尖锐的脊刺。
寻常人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丑陋的姿态。
但是在狄姜眼里,老龟却是背着厚重的龟壳,双目呈现倒三角形,目无焦距,已是垂垂老矣的模样。它除了体型巨大外,与寻常乌龟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正如钟旭所说,这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普通乌龟。仅此而已。
“把它煮了罢。”狄姜淡淡道。
“什么?”武瑞安和钟旭同时向狄姜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狄姜看向钟旭,笑道:“你信还是不信我?”
“……”钟旭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信。”
明镜塔前很快架起了一口大锅,老龟连同铁笼一起被扔进了锅里。
水温渐惹,锅里的老龟却似乎极为享受。
它嘴角翘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柴火‘扑哧’‘扑哧’地燃烧,锅里开始沸腾,冒气腾腾白雾,让人看不清锅里的景象。
半个时辰之后,柴火燃烧殆尽,锅里的水被煮干。
众人围上去,却见锅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龟壳。壳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山呼海啸一般地连连高呼:“国师大人英明神武,法力高强。”
“它去哪了?”武瑞安站在钟旭和狄姜身边,疑惑道。
“成仙了。”狄姜微微一笑:“它活了这么久,只差一个机缘,这会儿也该羽化登仙了。”
“……”
武瑞安和钟旭面面相觑,没有接话,只当狄姜又在说笑话了。
……
当晚,狄姜和钟旭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有个胡须花白的老人坐在云端上,笑呵呵地对自己说:“谢谢。”
……
……
第二十五章 血月
经过老龟事件之后,钟旭安稳的坐上了国师的位置。他修补了皇城内外的符咒,确保女皇吃得下睡得着,不会平白做噩梦。等到了夜里,他会观星象,白日里,则卜吉凶。闲来无事会给巴结他的小宫女算算姻缘,也会给来明镜塔拜会的达官显贵算算前程。当然,有些是他信口胡诌,有些则会看那人的人品好坏适当提点一二,如此一来,日子过得倒还算充实。
武瑞安如约蹲守在棺材铺里,对每一个棺材的型号都了若指掌,前来买棺材的人大多也都被他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哄的连悲伤都暂且忘记了。
棺材铺来了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又会哄人的新伙计的消息不胫而走,铺子里的人气渐渐好转,每天都能卖三两个棺材出去。更有一些寡居的婶娘,直接搬了几把椅子,日日蹲守在棺材铺外头嗑瓜子。问药好几次看不过眼想去教训她们,却都被狄姜拦下了,说:“王爷风流,且让他自己受着。”
于是武瑞安每日叠元宝擦棺材之余,还要经受着婶娘们眼神及言语上的调戏。武瑞安也不难受,反而很会哄人,有时候他只需要一个微笑,就能让她们买了一大堆的元宝蜡烛回去,甚至连狄姜的药材都能搭上半斤。大半个月下来,婶娘们家里堆着的香烛冥钱已经足够让她们给祖宗连上三十年的坟,还能再送亲戚朋友一些。
那一阵的南大街尽头的小巷子里,似乎日日都在过清明节……
……
半个月后,八月初一,子时。
狄姜站在窗户边,看着天空中一道忽明忽暗的红色新月,眉头紧皱。武瑞安站在对面看了她半晌,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武瑞安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狄姜这才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又望着空中的新月说:“那是血月。”
“血月?”武瑞安不解,他很想知道月亮是何模样,但是他的窗户在东面,看不见。他指了指狄姜的窗户,说:“我能去你那吗?”
狄姜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双眼紧紧盯着夜空。武瑞安见她不拒绝,就当是同意了。他单手撑住窗户,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狄姜的窗户。狄姜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床边的矮几绊倒,整个人往后仰去。武瑞安情急之下,伸手去扶,便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你……”狄姜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武瑞安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反而不如狄姜淡定。他面色一红,迅速又放开了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武瑞安后退一步,一个劲地道歉,似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地羞愧。
狄姜见了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曾经他也不是没有轻薄过自己,比这样更过分的时候也有,可从前怎么不见他这般紧张?
狄姜拉起武瑞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在意我,不想轻视我,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所以,你不必紧张。”
武瑞安呆呆地点头,却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是血月。”狄姜指着夜空的一道细细的弯月,说:“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血月见,妖孽现。近日或有灾祸频发。”
“还有这样的说法?为何我看不见?”武瑞安惊疑,看向夜空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不要说血色弯月了,夜空中就连一颗星星都瞧不见。
狄姜没有回答他为什么他看不见这个问题,只是郑重地说道:“最近你要规行矩步,不要与人结怨。”